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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以為生的祖產田畝,大批南遷,聽說南遷當日,哀嚎盈野,怎一個“慘”字了得。
流民大多流入了廣寧,而原本前方有天險橫亙、只作為遼北七州戰略後勤的廣寧衛,此時和金人只隔了一道潢水。
元卯為了治理流民之亂,已經很久沒能安寢。流民固然令人頭疼,可最讓他擔心的,卻是那些如狼似虎的蠻夷……
一時思緒的散亂,令他沒有注意到前方冒出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待他定睛一看,似乎是個孩童時,馬兒已經近在咫尺,他心神一顫,猛拽韁繩,馬兒受驚,尖銳的長嘯劃破雨夜,它前蹄蹬空,馬身幾乎直立了起來。
元卯被甩了下去,重重地摔進了冰冷的雨水裡。
後面的隨從也紛紛扯住韁繩,若不是訓練有素,怕是要撞成一團。
“大人!”胡百城緊忙跳下馬,去扶元卯,“大人您沒事吧?”
“不礙事……”元卯的帽笠掉了,雨水潑了一頭一臉,他抹掉臉上的水,眯起眼睛看向前方那一小團黑影。
胡百城大罵道:“大膽,竟敢衝擾千戶大人的坐騎!”
元卯擺擺手:“好像是個孩子。”他站起身,走向那黑影,隨從舉著燈跑過來,一照,果然是個孩童,正頭埋膝蓋,赤腳蹲在及踝深的水裡,瑟瑟發抖。
如此寒冷的雨夜,他衣衫襤褸,瘦弱不堪,背上的肋骨如鱗櫛,根根分明。
胡百城皺起眉:“你突然衝出來,是何圖謀?”
不能怪他小題大做,這孩子多半是流民,他們已經被流民惹出的各種禍端弄得苦不堪言,誰知道這孩子是不是被指使來作亂的。
那孩童顫巍巍地伸出手,細細的手指指向元卯腳邊,小聲說:“……魚。”
聲音極為虛弱。
元卯低頭一看,哪裡是魚,不過是塊略有魚形的破木頭罷了。
這孩子怕是餓到眼暈了吧。元卯心裡低嘆一聲,遼北七州來的流民太多,朝廷撥的糧食從上至下層層盤剝,到了廣寧,根本不敷使用,他便是同情也同情不過來。聽說很多流民因為瘟疫死在了半路,能夠活著到廣寧城的,還算是幸運的了。只是寒冬將至,像這樣的小兒,怕是熬不過了。
元卯向隨從吩咐道:“給他點吃的,我們走吧。”
隨從從身上摸出乾糧,扔了過去,孩子撲到雨水裡,抓起乾糧,瘋狂地撕咬了起來。
“快讓開。”隨從呵斥道。
他一邊啃,一邊向一旁退去。
元卯走向自己的馬。
“……馬有腿疾。”
元卯一愣,轉身看向那孩童:“你說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左前踵腫脹,觸地則生痛,生痛則燥亂。”那孩子的聲音依舊微弱,但元卯卻聽見了,他觀察了一下,自己的馬兒一直在踩水,看上去確實是有不安。
“你個毛小子胡說八道什麼!”胡百城斥道。
元卯問道:“你怎麼知道它有腿疾?”
孩子不再說話,繼續啃著乾糧,他不過是想還這一餅之恩罷了。
“抬起頭來。”元卯抬高了音量。
孩子頓了頓,緩緩抬起了臉來。
大雨唰唰落下,在元卯和孩子之間形成了一道模糊地水牆,火光羸弱,他的臉隱藏在陰影之中,可恰在這時,一道閃電在半空中炸亮,伴隨著悶雷滾滾而至,群馬驚亂,四周頓時明如白晝,就是這一瞬間,元卯看清了孩子的臉。
他心臟咯噔一跳。
孩子蒼白的小臉被雨水洗刷得乾乾淨淨,儘管餓得雙頰凹陷,兩眼無神,依舊看得出三庭五眼,極為精巧秀美。
元卯激動地一把奪過隨從的燈籠,大步走到孩子跟前,仔細端詳那張臉,顫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