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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有句老話,“大巴二甩三尖頭四孬子”,形容一家子兄弟四個,老大一般巴頭巴腦,老二凡事不計較,老三精明會算計,老四則單純老好。這話形容叔叔們,除了大巴不準,因為大叔一點也不巴頭巴腦,其餘都很形象傳神。
二叔汪立發,四個叔叔裡面脾氣最軟的,長相憨厚,為人做事也憨厚,個頭最小,小鼻子小眼小臉,嘴巴小巧而嬌嫩,可是眼如精豆,心底裡特有數。
夏天夜晚在門口壇上,他帶我躺在竹床上,指著天上的銀河和牛郎星織女星,講牛郎織女,講王母娘娘頭上的寶簪與天河。還有瞎子奶奶吃糖的故事,老掉牙的故事重複講,講一次笑一次。講的最多的是“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每次講故事的開頭都講它,每次我都跟著一道重複,每次我都嘎嘎嘎地笑得像一隻剛會叫的鴨子,二叔笑得像牛,他的笑是低聲的嘿嘿嘿,不像我,放聲大笑那麼恣意。
二叔是家裡唯一一個會編竹器的人,他沒有跟誰特意學過,只是看過請來的竹匠師傅編,在一旁看一遍就會了,丟擲的竹篾又薄又勻又光,用來作固定和支撐用途的大竹片,經他手用火一烤,鞣彎的恰到好處,雞罩、花籃、笸籮、小搖籃、稻籮、簸箕、撮箕、筲箕、糞箕……各種竹器手到擒來。
二叔在稻田裡養的鯽魚,能長到六兩重,比我腳巴掌還大。
他到二十八歲才娶了小八歲的二嬸洪曉荷。爺爺奶奶在上坡給他蓋了三間的新房子,新房沒有鵲尾、馬頭的山牆以及房間裡的木板牆與地板,只是紅磚與大紅瓦,少了好多的美感與風味,打了一套傢俱,承擔了一半的債務,二叔二嬸與爺爺奶奶分家單過。
小小的二嬸還沒學會持家,頭些年,二叔一年到頭辛勞操作,掙的沒有二嬸花的和送出去的多。
三叔汪立新,瘦體寬衣細眼薄唇的白面書生。七十年代末他在陵陽中學讀高中,住校,一個月左右回家一次,週六放學後很晚才到家。週日一清早我還在被窩裡,就聽他站在門口清冷的壇上,用青陽腔的普通話抑揚頓挫地朗讀課文,“我與父親不相見已二年餘了,我最(zei)不能忘記的是他的背影……”,還讀“懶婆娘的裹腳(jio),又臭又長……”。週日晚上,他再帶上奶奶給準備的瓶瓶罐罐的鹹菜和一兩元錢,與從附近村來家裡等他的兩三個同學,一起摸黑回校。那時高中只有兩年,高二畢業他沒考上大學,也沒有復讀的概念,直接回家務農。
寒暑假裡我在溼湖逍遙,天堂一般的日子,怎麼會想起有作業呢,所以臨開學頭一天,第二天爺爺就要押送我回千金礦了,假期作業才寫了個名字。最後這一天之內,鬼畫符似的把作業本空白處塗了個差不多,可是,有幾道穿繩子的智力題,需要文字詳細敘述解題步驟,我心急火燎,麻繩在手裡亂成一團麻,急得要哭。
急時雨高才生三叔,人性同情心的一面熠熠生輝,拿來塑膠燙壺、茶缸、暖壺等五六個有把手的東西,在飯桌上一溜排開,加上我倆的四隻手,千迴百轉,曲裡拐彎,按要求把繩子穿了過去,又一字一字地教我把過程寫上。劃拉完最後一個字,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險!”三叔薄薄的嘴唇向兩邊綻開,清秀的臉上笑意盪漾,“嘿嘿嘿。”媽媽說,三叔的長相和笑聲,與我爸爸最相似。
三嬸香子與三叔同歲,是本村的姑娘,數一數二的漂亮精明能幹會算計。三叔高中一畢業,老早就看上人家了,奶奶一做飯,他就圍在鍋臺邊,纏著她別忘記託人去說媒。
爺爺奶奶在老屋下坡,伐掉了一片竹園,蓋了三間新房,打了一套傢俱,三叔三嬸結婚,承擔了一半的債務,分家單過。
三叔種田,稻子畝產總比其他人的高。一本綠皮的《水稻種植技術》,書皮都被他磨白翻爛了。去年爺爺、小叔和前面坡上汪紀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