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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心而論,朱大典這番話雖然屁股不正,但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只可惜,崇禎這人的脾氣,是典型地先閉門造車出一套治國原則、然後宣佈“原則高於一切,不允許根據實際情況實事求是”——
實在萬不得已,那也得有大臣願意背“破壞原則”的鍋,事後斬了血祭。這樣說起來皇帝始終是堅持原則的,是某些奸佞欺上瞞下、隨機應變了。
而且這大臣級別還不能低,不借個閣老級的項上人頭一用,還想指望“永遠正確”的崇禎陛下通融?做夢呢你。
果不其然,崇禎聽完朱大典的話後,立刻就是勃然大怒。
“放肆!朱大典!戶部制定方略,自然以儉省開支為先!如今為了練兵剿賊、驅除建奴,又加了近八百萬兩練餉,要是沈卿剛才說的數能實現,省下來的錢也有小半個練餉了!
難道在你眼裡,那些漕丁的命是命,那些被練餉壓得衣食無措的天下百姓就不是命了!人浮於事,就該另想辦法找出路,而不是讓冗員趴在朝廷身上吸血!”
說句實話,崇禎內心至今沒覺得他當年裁撤驛站、或者是嚴厲軍紀有什麼錯。
不能因為吃財政飯的人縮編、出了李自成,就否定裁減冗員。也不能因為挨軍棍的張獻忠懷恨在心投賊,就否定執行軍紀。
朱大典剛才也是一時情急,現在聽皇帝這麼說,也是口中發苦,知道自己已經說錯話了。他自問真不是為了全家的錢,而是為了這幾十萬靠財政養活的人。
他心思飛速運轉,終於意識到此刻必須稍稍認慫——如果皇帝殺了他,能夠阻止漕運改海,那還能青史留名,被史書認定為仗義執言的諍臣。
關鍵是崇禎現在殺了他,鐵定是要繼續強推漕運改海的,那就白死了,青史留名都換不到。
他連忙跪下叩首謝罪:“臣一時失言,請陛下恕罪,但臣所言也是為了國家,陛下非要強推漕運改海,至少請沈廷揚拿出一個安置冗餘漕民的策略來!
如果他拿不出來,那就是管殺不管埋、陷陛下於不仁!陛下非要嚴懲臣,臣無話可說,只要陛下同時也嚴懲這等陷君之賊,臣死而無憾!”
朱大典這一輩子都跟漕運利益綁在一起了,當下他也是熱血上湧,覺得只要誅了沈廷揚這個壞祖宗法度的國賊,一命換一命他也幹了。
反正自己都六十歲了,沒多久好活了,對方才剛剛四十,換了他也不虧!最好兩人都死了之後,家族和身邊門生幕僚整個利益集團的好處還能繼續、國家舊法也能穩住,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每年幾百萬兩銀子的財路,就是能讓人如此瘋狂,賭命都在所不惜。
崇禎聞言不由一愣,他沒想到朱大典忽然變得這麼誠懇、讓步那麼大,還以退為進到連死都不怕了,看上去似乎真是大忠臣。
崇禎也難免出現了動搖,覺得確實不能管殺不管埋,就算要實施變法,也要做好更多後手準備。
他沉默許久,轉向沈廷揚:
“沈卿,朱大典的話你也聽到了,確實不無道理,有些事情就算是對的,做之前也要思慮周全。你堅持漕運改海,要導致多少漕民失業、又該如何安置,你可曾想過?”
沈廷揚剛才一直在看朱大典和崇禎表演,眼看問題在逐步向著兒子之前和他演練過的方向靠攏,他內心也是又緊張又期待。
還好自己悲天憫人、兒子也思慮周全,這個問題他竟有提前準備過!
沈廷揚立刻抖擻精神:“陛下,臣算過漕運改海,會對多少人的生計有影響。如今朝廷漕運總費用,每石漕糧成本超過一兩五錢,不到二兩。按照四百萬石的量計算,徹底改海運之後,可以節省三四百萬兩,相當於練餉的一半。
如今全國依靠漕運的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