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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硯也不惱,
「伯父伯母,無論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沈棲快好起來,我留下的話萬一之後要做檢查或者起夜什麼的,比較方便。」
也的確是這個理,雖說是親兒子,但到底是快三十的人了,有些事當著老媽的面還是會不自在。
「行,那辛苦你了,有什麼事給我們打電話。」
最後沈母下了決定,留了自己電話,拖著滿臉不情願的沈父離開醫院。
可沈父還在氣頭上,說什麼也不答應:「你拉我幹什麼,我可沒同意!你是不是也瘋了,就直接把人這麼留在這了?你不要臉我還要!是不是想要整個醫院都知道他們那點破事!」
沈母臉色也很不好看:「你還知道這是醫院,有事回家說!兒子都這樣了你還要怎麼樣,真要把人逼死啊!」
「哼!都是你慣出來的……」
兩人拌著嘴離開,而病床上的人麻藥尚未過去、睡得無知無覺。顧硯忽地就想起幾個月前這人皮開肉綻的一身傷,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把陪護椅搬到靠近床頭的位置,借著病房裡不算明亮的暖黃色燈光打量著眼前的人。
第八年了,從前自認為瞭若指掌的人,卻一次次打破顧硯的認知、叫他覺得陌生。
這人長著一張讓他怦然心動的臉,好看又溫柔,或許是因為第一眼就很喜歡的緣故,他以前對這人是有濾鏡的,覺得沈棲哪裡都是好的,什麼他都喜歡。他拿他當寶貝一樣供著、寵著。
但現在經歷了那麼多事,他發現這人也只是萬千普通人中的一個,有各種各樣的缺點,藏在溫柔背後的還有自私和怯弱,會害怕、會惶恐,會在現實地逼迫下躲避和卻步。
他從前不知道這些,後來知道了,也因此傷得體無完膚、血流如注。
他一次次告誡自己絕不可以再犯從前的錯,不可以再對這個人心軟妥協、信這個人的鬼話。
一句話強調得多了,假的也能成真的。所以他的確開始慢慢地對這人做到不聞不問、不在乎了。
過程很難、也很疼,傷疤反反覆覆地被揭開、又癒合,再揭開、再癒合……每一次朝這人捅話刀子的同時,捅傷的又何止是那一個人。
但不管過程怎樣艱難,他總是在往前走的,一天沒法全然放下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三個月、三年……總之他下定了決心再不和對方有所牽扯。
過往是甜蜜也好,是欺騙也罷,都該被拋卻了。他在心裡劃了一條線,不讓沈棲靠近,也不讓自己走過去。
可這人卻一次次撲上來,那條線便一退再退,讓他忍不住開始動搖。
前往x縣之前沈棲問他回來後不會答應讓他追,他說會。這話不是在騙對方,他是真的那樣想過。
不過那時候他還無法確定自己和這人最終會怎麼樣,只是覺得既然雙方都有錯,都放不下,那就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吧。他可能會在之後的哪天重新接受沈棲,也可能不會。不強求,不抗拒,剩下的交給時間。
結果一場意外猝不及防地來臨了。
也是直到那時,他才願意承認,他從來不是不愛這個人了,他無法接受、日夜痛恨的不過是這人欺他騙他不愛他,將他熱切的一顆心捏在鼓掌裡隨意拋棄。
他原本不敢、不信,然而這個人豁出命來救他,背著他走過六公里的山路,一路血肉淋漓。人非草木,何況他原本就對這人愛意殘存……
沈棲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守在病床邊的顧硯。這人攥著他的手,閉著眼睛,眼底一片青黑,很明顯是一夜沒睡的樣子。
而他只是動了動手指,對方便立馬察覺到了,睜開眼,用手背探他的額溫:「醒了?最晚有點低燒,現在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