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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坐著就行,不是還病著?」
「不礙事的。」郡主在邊上坐下,兩人就隔了一張小几,她眼裡都是這人,如懷春的少女,羞答答又有幾分怯意。
「晚上虎奴也要過來呢。」
她輕輕攪著衣袖,終於找到能同他說的話,卻不料他放了茶盞,回道:「平丘近來山匪流竄,營裡抽調人手過去平亂,他今天剛走,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這樣。」她喃喃念道,有些失望,旋即又問:「那山匪厲害嗎?有多少人?」如今西境也在打仗,天一冷,世道就不太平,百姓無衣可穿無糧可吃自然就要生事,所以啊,她一點也不喜歡冬天。
「不過是烏合之眾,不必擔憂。」
菜品如流水一般從廚房送來,葳蕤院裡許久沒有這般熱鬧。婢子們來往間都帶著笑,郡主身份高貴,又溫和寬厚,若非一直無子,又怎會讓碧華院的人得了意。
阿姜看著郡主比平日多用了小半碗粳米粥,心下稍慰,因著藥的緣故,她這幾日胃口便不大好。席面撤下去,再坐半晌就該吃藥了,她抬眼小心覷了眼張信,不知他要留到幾時。
兩人移步去了內室,婢子換了茶盞上來,張信捻著手上佛珠道:「你們都下去吧。」
阿姜頓了片刻,見郡主懵懵也不知是何事,「夫君有事要同我講?」
張信面如平湖,點頭說是。
阿姜不敢違逆,領著屋內的侍婢出去。屋外風雪呼嘯,她心中不知為何有些發涼。
「夫君要說什麼?」
張信看著眼前人拘謹膽怯的模樣,若非她眼角細細的紋路,讓他恍然以為還是剛嫁給他的那個女子,而非公府中的國公夫人。
他闔了下眼,再睜開,便是雪裡的風,只剩下漠然。
「你大兄降了遼人。」
郡主嘴角的笑紋依舊在,卻生生彎折了弧度。她抖著唇茫然四顧,定點又落在他身上,「怎會?不是剛傳來訊息說在奮力禦敵,涼州兵馬強壯,為何?定是弄錯了。」她情急下抓住他的手臂。
「聖上欲親政已久,太后也忌憚我在朝中權勢,他們本是各自為政互相攻訐,如今卻同仇敵愾想先除了我。」他不給她喘息的機會逕自說道:「涼州是河西重鎮,易守難攻,蘭氏本就是胡人之後,降書已到了宮中,如今雍州危矣,而你大兄已坐實了叛國的罪名。」
「不。」她淚珠滾落,額上起了細密的冷汗,張口只是這樣虛弱的辯解。
她母親長樂公主,昭平二十一年被賜婚嫁給河西節度使蘭元珍,蘭家盤踞涼州數百年,中原動盪卻不影響蘭氏繁衍,他們是胡人中的一支,原先是烏洛蘭氏,前朝鼎盛之時先祖審時度勢歸順朝廷,便改為蘭氏,到了如今的大梁,大梁根基未穩,對蘭氏便只能拉攏。
她掩面哭泣,身子本就虛弱,一時接不上氣,咳嗽連連。身邊男子不動如山,捻著佛珠似入定的老僧。她被衝擊的大腦像靈光乍洩,摸到一絲光亮,只聽得她怔怔問道:「夫君想讓我如何?」
「望舒。」他喊了一聲,似塵埃落定般,又像廟裡的鐘聲,空曠又遙遠。
未幾,蘭望舒看著几上的瓷瓶,身子卻不再抖了。
「夫君已替我想好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是一陣風就能打散。
他起身,寬大的袖子如流雲一般劃過,她看著他走到珠簾,才喚道:「夫君。」
淚水無聲滑落「你可曾心悅過我,哪怕就一刻?」
他的身影很高大,在她心中比涼州最威猛的勇士還要巍峨。她看了多年,酸澀中也藏著幾分甜,可如今卻連那些甜也不見了,只剩下苦,像是刀劍劃在心上,讓人窒息。
阿姜在門外等的心急,她眉頭蹙著,團在袖中的手掐了下手心還是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