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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有多久沒見到巧眉和凌康了?”
“很久了。”安騁遠低聲答,巧眉的名字仍然勾起他心底的創痛。“我想……”他哼著。“我們還是兩個人單獨過比較好……”
“怎麼?”嫣然尖銳起來。“你還是怕見巧眉嗎?”
“嫣然!”安騁遠低呼了一聲,點頭說:“好,我們去接他們!不過,總不能這樣闖了去吧!或者他們有事呢,總該先打個電話問一問。”
“你開到路邊電話亭停一下,”嫣然說:“我打電話去問!”
安騁遠不再提任何意見,車子往前開去。在路邊的第一個電話亭停了下來,嫣然下車去打電話,安騁遠有些心神不定的坐在車內,心想,今晚是完蛋了!他本想在今天晚上,逼嫣然答應婚期。而現在,加入了凌康和巧眉,還能談什麼?他不懂嫣然為什麼要約巧眉和凌康,難道,事到如今,她還要證實一些什麼!他不安的蹙眉,不安的用手摸著方向盤,不安的等待……嫣然說了很久的電話,可能凌康夫婦也不想出來,本來嘛,人家還在新婚燕爾的階段,誰要和你們共度良宵!
嫣然打完電話回來了,坐進車子,她簡單的說:“好,他們在大廈門口等我們,去吧!”
怎麼?他們竟沒有拒絕?安騁遠無可奈何的往仁愛路開去,一面問:“你的計劃是怎樣呢?”
“去法國餐廳吃牛排,然後去海邊賞月!”
“嫣然,”他小心翼翼的問:“巧眉能去法國餐廳嗎?能用刀叉嗎?能去海邊嗎?能賞月嗎?”
“哦,她能!”嫣然肯定的點頭。“她必須能夠!否則,她就成了凌家那棟大廈公寓的囚犯!走出那監牢的第一步,是適應正常人的生活!”
騁遠深深的看了嫣然一眼。她用了兩個很刺心的名詞:“囚犯”和“監牢”。他不知道這兩個名詞的意義,直覺的感到,巧眉和凌康可能不大對勁。這裡面有問題,他不敢問,自從發生巧眉的事件後,他就再也不敢問有關巧眉的任何問題了。當他們接了凌康和巧眉,當他們終於坐在法國餐廳裡的燭光下,當騁遠不可避免的再見到巧眉,他終於明白嫣然的意思了。巧眉坐在那兒,燭光映在她的臉上,她蒼白得像半透明的,瘦削的下巴,空洞的眼神,勉強的微笑,驚怯的表情……她本來就有些虛飄飄的,現在看來更不實在了,她憔悴得像個幽靈。他心悸得不敢去看她,轉眼看凌康,凌康也不見得好到那兒去,瘦了,深沉了,會抽菸了,他總是一支接一支的抽著煙。
牛排送來了,四個人間仍舊很沉默,談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談話,天氣,工作,物價,時局。牛排來了,在每人面前冒著煙。嫣然看著凌康,穩定的說:“凌康,你幫巧眉把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巧眉,你右手是叉子,左手是刀子,你不必用刀子,因為凌康已經幫你切好了。你可以用左手扶著盤子,當心,盤子很燙。好了,拿起叉子,你可以吃了。多吃一點,在臺灣,沒有人死於營養不良症!”
巧眉吃了起來,騁遠驚奇的看嫣然。在這一瞬間,他覺得愛透了嫣然,恨不得再當眾吻她一次。也在這一瞬間,他知道嫣然為什麼要把巧眉約出來了。她在想辦法救她,救這個已站在死亡邊緣的女孩。
凌康的精神來了,神情迅速的變得充滿生氣與活力。他和嫣然交換了一個視線,完全領悟了嫣然的用心。他熄滅了菸蒂,幫巧眉切肉,拌生菜沙拉,遞叉子,鋪餐巾,送餐巾紙,一面做,他一面輕快的說:“巧眉,這家餐廳氣氛很好,很歐洲味。你一定不懂什麼叫歐洲味?歐洲是古典的、藝朮味很濃的。這家餐廳也是,我們頂上有一盞花玻璃的吊燈,光線很弱。窗子上也是花玻璃,所謂花玻璃,就是彩色玻璃拼起來的,你可以想象那樣子,是?我知道你還有顏色的記憶。我們桌子上,鋪著紅白格子的桌布,你摸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