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裡浮萍(四)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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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寧十二年十一月末。
貞寧帝改制東緝事廠, 二十四歲的鄧瑛在東林黨的一片口誅筆伐當中,走上了東廠提督太監的位置。
楊婉所寫的筆記,終於翻過桐嘉慘案的篇章。
她利用月底的幾日職閒, 把自己關在房內, 認真梳理了一遍, 貞寧十二年前後的歷史。
從三司審查琉璃廠貪墨案,到鄧瑛入刑部受審, 再到張展春頂罪, 被司禮監暗殺,從而引發文官集團的集體動盪。張洛在司禮監掌印何怡賢的暗示下, 為按壓這場朝廷內部的文臣動亂, 殘殺桐嘉書院八十餘師生, 最終卻反被皇帝所忌,設東緝事廠以監察北鎮撫司。
這一環一環,慢慢填補了現代研究的文獻空缺,也為看似乾淨的十二年春夏, 染上了一層“濃墨重彩。
楊婉收筆, 坐在燈下揉了揉發乾的眼睛, 合上筆記起身走到窗邊。
那日在下雪, 但雪花很細,像粉塵一般,只在松枝上累了薄薄的一層。
李魚忽然從窗戶下冒了一個頭, “嘿!”
楊婉嚇了一大跳, 差點關了窗戶。
“你這小屁孩,要死了呀。”
李魚抱起一筐炭, “你小聲些, 我來給你送好東西的。”
楊婉低頭看著炭筐子, 見是品質不差的柴炭,“你又去為難陳樺了嗎?宮裡還沒給宮人們放炭呢。”
李魚撇嘴。
“你想什麼呢。別地兒是都沒有,司禮監能沒有嗎?幾個秉筆都得了,這一筐是鄧瑛的……不是,呸,瞧我這嘴,這一筐是咱們鄧廠臣的,我親自去惜薪司領的,但他沒留,叫都給你送過來。”
楊婉攏了攏衣裳,“我又不怕冷,給我做什麼,他傷還沒好全呢。”
李魚嘆了口氣,“這到是,升了秉筆就是陛下眼前的人。在不好也得掙扎著上去,我看他的傷是難養。”
楊婉沒接這話,看他冷得哆嗦,便道:
“你要不要進來坐會兒,我給你倒杯熱茶。”
李魚剛要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仍然站在窗下道:“我可不敢,你們尚儀局的女官,都是天上的仙女兒,你們的屋子那可是仙宮,我這賤身子,踩了你這兒的地兒,玉皇大帝那是要折我的壽的。”
楊婉無奈道:“你在胡說什麼,這也是你姐姐的屋子。”
李魚撇了撇嘴道:“那也沒錯啊,我雖是糞球,但我姐姐是仙女。”
楊婉聽完這話,忽然想起了鄧瑛曾經說過的話,不由沉默。
李魚看她忽然不出聲了,便試探著問道:“你怎麼了。”
“沒怎麼。”
楊婉低頭掩飾,“鄧瑛還住在那兒嗎?我之前聽司禮監的人說,要搬挪來著。”
李魚點了點頭,“是啊,原本說是要搬到養心殿北門那邊的值房,但他說那一整處地方,日後是要拆除放吉祥缸子的,所以就還住在承運司邊上呢。但你也別急啊,要說哪個秉筆祖宗沒有外宅,即便他還攢不下銀錢,外頭那些老爺們,爭著要給送呢,清苦不了多久。對了,你這幾日,怎麼不去看他呀。”
楊婉轉了轉自己有些發酸的手腕。
臨近年關,內廷各處的祭祀典禮很多,外面的命婦們時不時地要進宮給寧妃和皇后等人拜禮,楊婉和宋雲輕已經有很多日不得閒了。
“年關了,尚儀局事忙。”
“哦。”
李魚猶豫了一陣,“要說……他也是挺奇怪的,內學堂挑了兩個十二三歲的閹童叫跟著他伺候,他也沒讓那些孩子做活兒,這會兒身子好些了,前日晴天,他還自個漿起被面兒來了。”
楊婉笑道:“你這麼說是想讓我去幫他呀。”
李魚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