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見春臺(六)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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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名不太適合我,不過如果你想叫的話,也可以。”
“不會,婉婉這兩個字很襯你。”
他說話時的目光和聲音都很誠懇。楊婉聽完卻很想笑,忽然決定要在《鄧瑛傳》添一筆——鄧瑛也是個對著姑娘睜眼說瞎話的人。
“你還是我成年後,第一個這麼說的。哎……”
她說著嘆了口氣,抬頭朝窗外看去,“不過我很擔心,楊倫好像不太喜歡我現在這樣。”
“子兮……”
他脫口而出楊倫的表字,頓了頓又改了口,“楊大人近日還好嗎?
“很好啊,他能有什麼不好的。”
“你呢。”
“啊?”
楊婉一時沒反應過來。
看到她發愣,鄧瑛忽然有些惶恐,忙道:“鄧瑛無意冒犯。”
楊婉聽他這麼說,託著腮笑了,“你是問我的近況嗎?怕我被張洛為難?哈……”
她眸光閃爍,“別擔心,現在整個京城的女人怕是都瞧不起他,天天罵他始亂終棄,逼我退婚還要玷汙我的名聲。昨日姐姐在陛下面前像是提了一句我與他的事,陛下動怒,命慎刑司打了他二十板子,這會兒估計在家裡養傷呢。我哥表面上上了本替他們張家求情,私底下吧,我看是樂得很。”
說完自己也笑了,好不容易忍下來後,接著又道:“你放心,這些事兒跟你都沒有關係,你就好好做你的事,去內書房的時候,知會我一聲,我好跟尚儀局告假。”
“我……”
鄧瑛有些猶豫,“很久沒有講過學了。”
“你還會緊張啊。”
鄧瑛搖頭,“不是,是怕不及你想得那麼好。我徒有虛名多年,事實上只是老師的棄生。”
楊婉聽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楊倫曾在私集裡提及過,鄧瑛死後無棺安葬,整個京城無人敢管。是白煥將他備給自己的棺材給了鄧瑛,而他自己死後,則是用一方賤木草草地就葬了。
師生情誼深厚至此,卻在有生之年有口難說。
這是時代性的悲劇。
有些情感是違背當下倫理綱常的,明明存在,卻要用性命來守住它不外露。
“棄徒也是徒。”
不知道為何,這句話竟開解了鄧瑛。
“姑娘說得對,棄徒也是徒。”
“這樣想就對了。”
楊婉說著站起身,“天晚了,我要回去了,堅果收好,不要受潮了。”
鄧瑛彎了彎身,應了一聲:“是。”
楊婉關上門走出直房,提著風燈朝承乾宮走,路上回想將才的對話,不禁想起白煥和鄧瑛的關係。
他們真正決裂就是在貞寧十二年的秋天,那個時候,歷史上發生了特別慘烈的一個屠案,桐嘉書院七十餘人全部被斬首,史稱桐嘉慘案。
這些人大多是東林人,曾是連內閣都敢罵的人,最後被張洛一個一個地折磨地體無完膚,很多人受刑不過,在詔獄裡把自己認了一輩子的道理都背叛了,然而最後還是一個人都沒能活下來。
楊婉曾在史料上看到過這樣一段描寫。
“周叢海雙膝見骨,已不堪跪刑臺。死前痛罵天子,張口嘔血結塊,甚見腐肉,可謂內臟皆瘡爛,其慘狀不堪言述。”
這一段歷史有幾處盲點,是楊婉考證很多次,都沒找到實證。
首先,這些人是因為替鄧瑛不平,才被捕下獄的,但是他們最後的慘死卻是因為張洛,張洛為什麼要殘忍地殺死這些人,這個原因史料上並沒有說清楚。
第二,這些人的下場過於慘烈,以至於文官團體震動,皇帝不堪壓力,被迫啟用東廠,監督錦衣衛,以此來削弱北鎮撫司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