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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我願不願去聽山歌。

我求之不得,即便病得更嚴重,也想經歷一番客家人的獨特體驗,方才不虛此行。

於是外婆帶我去了一家掛滿白底黑字木牌的茶鋪。除了“老人山歌會”的牌子,另外有“老年活動中心”、“文化茶園”等名目,可見是小鎮老年人重要的聚會場所。

茶鋪是清末樣式的老鋪房,木板插進門檻排成門面,放眼望去,老式黑白電視機裡見到的灰白影象映進眼簾。採光單靠一圈天井採光,還算敞亮。天井左邊的櫃檯上擺放著點好茶葉的蓋碗茶,凡有人叫茶,勤快的老闆娘抓起茶壺,攜一盞茶碗放在客人桌上,再將新鮮開水注進,斜斜的合了茶蓋,一抹起細沫的盈盈翠綠浮現在蓋子邊緣,勾人眼饞。賣茶外,櫃檯亦兼賣各種食品雜貨。另有櫃檯放置著紗簾圍成的紗籠,內堆豬頭、牛肉、鴨掌、豆腐乾等醃滷製品,方便叫酒喝的客人做下酒菜。其餘大部空間錯落有致擺起竹椅方桌,老人或三四個一組,或六七個一群,插科打諢、敬菸啜酒、碼牌博弈,其樂融融,我彷彿聽一架雕鏤精細的古老座鐘悠然晃著鐘擺。

外婆是熟客,老相識們滿堆笑容招呼她:“秀珍姐來了,泡茶,算我的。”外婆稱聲謝,徑直抬張竹椅坐下,提起嗓門與同樣來喝茶的老婦人聊家長裡短。

外婆把握介紹給幾位花甲老人。他們都認識媽媽,口中管她叫“么妹子”,是乾鎮讀出來的不多的幾個大學生。得知我也是大學生,他們開玩笑似的對外婆說:“秀珍姐;你們家的彎彎樹怎麼種正的?”我不懂此話的意思,但知道是句讚揚的話。有老人山歌會的會長阿山叔,乾鎮名望很高的廚子,教出來的五個徒弟現已自立門戶,外婆說媽媽小時候最喜歡吃他做的夾沙肉;另一位林阿伯是屠戶,外號“林瘟豬”,肉攤就擺在茶鋪外面,聽說豬見他提刀便會發瘟自行了斷。有人喊割肉時,他便跑出去分筋錯骨,讓你覺得在人身上動刀子也會很爽利。他不斷提起媽媽伶牙俐嘴同他討價還價的舊事。

閒談過程中,我左顧右盼,聞不到任何有關山歌的氣息。外婆似忘了此行的目的,沒有半句提及。被算計的感覺又浮上心頭,我決定先開口搞清楚狀況。

“阿山叔,你會唱山歌嗎?”我問老人山歌會的會長。

“會,”他沒有謙讓,“過去誰能唱得過我阿山,哪個妹子不想同我阿山對歌。現在,”他擺擺手,”不行了,老了,那口氣早歇菜了。”

“唱‘郎搭妹,妹搭郎’的情歌,阿山是這個。”林阿伯豎起大姆指湊趣道,“若唱掌牛歌,我敢講我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小時候命苦,起早貪黑去給地主家掌鴨掌牛,一個人孤零零上下山,怕得慌。就吼山歌壯膽,久而久之,吼出一副好嗓子。”

“林阿伯,”我鼓動道,”給唱個掌牛歌。”

“味道不對了。”林阿伯慚愧搖頭,“我怕糟蹋了歌。要說唱歌,最厲害的還是女人,女人聲音甜,有神。”他斜了一眼外婆,“你外婆也是高手。外公就是被她的歌聲勾了魂,死乞白賴央著媒婆倒她家說親。”

“沒羞”,外婆說,“過去的事莫在小孩子跟前亂講。大家心裡亮堂得很,歌唱得最好的不是我,也不是你們。當初你們從沒誇過哪個人的嗓子,獨獨誇過阿銀,現在倒退步了。”

外婆提到阿銀的時候,兩位老前輩忽然緘默不語。他們低下頭,裹起菸葉掩飾臉上的窘態。這個名字猶如寒山寺淒涼的鐘聲,滲進其他聽聞者的思緒裡,令他們微微一震。

外婆自覺口誤,趕緊轉移話題。名字的影響尚未淡去,一個十六七歲模樣,衣著妖冶,滿頭棕褐色的波浪捲髮的女孩破門而入。她的面孔濃妝豔抹,眼影、睫毛膏、粉底、口紅能用的化妝品好象都用上了。迷你裙,*襪,一雙白色帆布鞋,裹挾著廉價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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