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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抬頭,好奇地盯著李崔巍的白髮,磕磕絆絆地用漢話說了一句:「些些」,接著蹦蹦跳跳進了屋。
徐有功端來一壇酒,開了泥封,香氣瞬間溢滿小院。「方才多有唐突,請李太史寬諒。阿昔是吾故友之女,他父親是波斯蘇諒家族的後人,曾任左神策騎兵,垂拱四年卷進了越王李貞謀反案被賜死,闔家老小皆被充為奴籍。我彼時因李仁褒案,剛被削職為民,家無餘財,只救出阿昔一人。」[註:馬昔師(asis),人物靈感來自《唐蘇諒妻馬氏墓誌》:出身蘇諒(家族)之左神策騎兵之長的女兒馬昔師(asis),於已故伊嗣俟(yazakart)240年,及唐朝之260、常勝君王崇高之鹹通十五年,(波斯陽曆)十二月五日建卯之月於廿六(歲)死去。(願)其(往)地與阿胡拉·馬茲達及天使們同在極美好的天堂裡祝福。]
他又尋出兩個酒杯,擦拭乾淨遞給李崔巍:「徐某一生狷狂,做不得大官,只求能活著看阿昔長大,為她攢份嫁妝。死後泉下和兄弟相見,也算問心無愧。」
李崔巍拿過酒罈,到了一杯酒,酒液呈淡綠色,是陳釀綠醅酒。
「徐寺丞,今日吾登門拜訪,是有事相求。」
「是崔兄弟的案子?鸞儀衛那邊有訊息了?」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閉上眼先聞了一聞。
李崔巍點頭又搖頭,從袖中抽出一封摺好的書信,遞給徐有功。
「徐寺丞,如今在東都能幫我的,只剩汝一人。若明年我下獄,請將此折密奏聖上。」
徐有功皺眉,看見信封介面處蓋著漆封,將信端正放入袖中,朝他點點頭,又問道:「李太史,汝繼續查下去,怕有大禍。」
李太史不言,只是笑著又為自己倒了杯酒:「李某如今,已無甚牽掛。這牽機毒案,吾定要徹查。」
一陣薰風吹過,拂動李崔巍額邊銀白碎發。徐有功端坐院中,看著對面道士的仙人之姿,想起東都中人人皆稱鸞儀衛是女皇豺狗,相交數年,徐有功卻深信李崔巍行事自有規矩,不是推事院諸酷吏那般目無法紀濫殺濫刑之人。
可這樣的人,為何如今也在東都權力爭鬥中泥足深陷,甚至不惜賠上性命?
他不願問,只是點點頭,端起面前的酒杯,鄭重敬酒之後一飲而盡。
綠醅酒飲完,李崔巍起身告辭。柴門開啟,徐有功注視著他消失在街拐角,像是永別。他突然衝出去,站在門口朝著戴斗笠的道士吼了一句:
「李太史,宣風坊安國寺的牡丹這幾日正是花時,要去看一看吶。」[註:《兩京城坊考》:安國寺。〈寺舊在水南宣風坊,本隋楊文思宅,後賜樊子蓋。唐為宗楚客宅,楚客流嶺南,為節湣太子宅。太子升儲,神龍三年建為崇因尼寺,復改衛國寺,景雲元年改安國寺。會昌中廢,後復葺之,改為僧居。諸院牡丹特盛。〉]
道士停步,沒有回頭,只是遙遙揮手,以示告別。
(二)怨憎會
「長壽二年……戶婢團兒為太后所寵信,有憾於皇嗣,乃譖皇嗣妃劉氏、德妃竇氏為厭咒。
癸巳,妃與德妃朝太后於嘉豫殿,既退,同時殺之,瘞於宮中,莫知所在。
皇嗣畏忤旨,不敢言,居太后前,容止自如。
團兒復欲害皇嗣,有言其情於太后者,太后乃殺團兒。」
——《資治通鑑·唐紀》
如意元年九月庚子,上敕以齒落更生,御則天門,赦天下,改元長壽。
十月,東都司刑寺獄內,重犯囚室。
「今天大赦,明天大赦,怎麼都赦不到我頭上啊。」
囚室內,陳默扣著石室牆上的指甲刮痕,恨恨地目送又一任獄友得了赦令,喜極而泣地出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