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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殆天意耶?天意竟不可違耶?!”

傷心之下。不禁又從天意聯想到了人事。他苦心經營。為曹操構造起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官僚體系。想要限制君權,嘗試扭轉“一治一亂”的宿命,可結果曹髦在崔琰的慫恿下,僅僅玩了一個小花樣,就將外朝之權削弱,內廷涅槃重生。固然是勳在祭陵已畢,返京以後,用桓範之謀。逐步地將這些被剝奪的權柄重新收歸外朝,假以時日,又可達成新的均衡態勢,但他也不禁苦悶地想道:

曹髦尚未親政,已有這般能量,一旦親政之後,哪怕只有中人之資,亦恐難制也。想要政歸內廷,還不是小皇帝一句話的事兒?身為人臣,對方隨便出一招。自己就被迫要殫精竭慮地應對。君權自漢武用儒術後即逐漸神化,長時間抑壓於臣權之上——即便傀儡君主。也多由外戚或閹宦代行其權,廣義的君權始終不墮——這是時代的侷限性,難道自己就真的無可扭轉嗎?

一切阻礙時代前進的渣滓,都終將為歷史的車輪所碾碎;一切超越時代的思想,都終將被歷史的大潮所淹沒……難道自己終究不過是個王莽一般的空想家嗎?那自己從前諸般努力,究竟又是為的何來?

還不如激流勇退,返回老家去當寓公算了,以自己國戚的身份、功臣的勞績、大儒的名望,即便交卸權柄,只要不故意作死,應該也可安得善終吧。曹髦、崔琰若真想把自己往死裡整,那就是與整個外戚集團、功臣集團、官僚集團為敵,換言之,將被孤立於整個統治階級之外——除非那倆瘋了,否則不會行此下策;除非那倆是天縱奇才甚至天生聖人,否則即有此心,亦無此能也。

我幹嘛還辛辛苦苦地維持著這座官僚大廈,不使稍有傾斜呢?就理論上而言,天下已然一統,也不再可能有什麼司馬氏“八王之亂”,就算“五胡亂華”終究無可避免,時間也會大大延後吧。百年之後事,與我何干?而就算相干,也不是靠我個人的力量便可徹底阻止的呀。

諸般紛擾,日夕襲來,是勳的精神狀態直墮谷底,一連數日都陰沉著臉,並且寡言少語。在中書辦公的時候,小吏稍有遲延或者過錯,便易遭他怒目相視——以是勳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必要開口罵人,但只怒目而向,對方自然遍身觳觫,差一點兒就要屁滾尿流了。

倒是新任右僕射劉廙挺會做人,每當有小吏哭喪著臉從是勳面前退下,劉恭嗣若見到了,都會上去安慰一句:“令公親近者適故,乃致言行失常。汝等勿怨,但勤勞本事即可。”

這一日王家擺設靈堂,是勳自須前往致祭,就靈前誦唸悼文,不禁嚎啕痛哭。蔡昭姬攜其二子側跪還禮,同樣是泣不成聲,是勳見到她這般模樣,只得一咬牙關,強收滿腔悲慟,反過來安慰蔡琰。蔡琰哽咽著道:“仲宣無拳無勇,一介貧儒耳,多賴令公遮護,至列卿位。惜乎福薄,中年即歿,今二子尚幼,吾但覺前路茫茫,未知何所向也……”

是勳長嘆一聲:“吾視仲宣如弟也,不想弟去兄先……夫人如吾姊妹,二男如勳親侄,必然照拂成年。夫人節哀,毋使仲宣於地下亦不得安也。”

弔祭完了,出得靈堂,登上馬車,突然間耳旁傳來人聲,斜眼一瞥,原來是兩名小吏正縮在牆角私語,貌似並沒有注意到自己。只聽其中一人道:“令公今日悼文,也止平平,哀意甚深,而文不侔也。”另一人道:“令公之詩,本過其文多矣,有何怪哉?”

給是勳駕車的正是其子是復,聽到有人編排老爹文章不佳,雙眉一軒,便欲呵斥,卻被是勳伸手拍拍肩膀給攔住了。只聽二人又道:

“不然,《別賦》表如明霞散練,內則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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