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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旭掏出手機,上頭有九個未接電話。八個許千山的,一個張未然的。電話響那個點兒他正在前排聽著板胡,思考以後去演京劇搖滾還是乾脆唱秦腔。
這兒離北大挺近的,看許千山來得這麼快,大概是從學校一路跑過來的。
許千山頭髮亂得不行,被北京的春風一頓狂吹,吹得極其狼狽。鄭旭抬手幫他整理,邊理邊問:「找了多久?」
許千山說:「沒多久,沒半個小時吧。」
「傻。」鄭旭不客氣地敲許千山的腦袋,「以後等我回信再動身。要是我剛走了呢?」
「我怕你有事兒。」許千山說。他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你很久沒給我打電話了。」
鄭旭的第一反應是許千山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他很久不來找鄭旭了。將近一個月,他們都沒見過面。他反問許千山,許千山解釋道:「我有點兒害怕……而且,我以為你不想見我。」
鄭旭煩悶道:「我什麼時候不想見你過?」
「我不知道,」許千山的聲音有些茫然,又有些委屈,「大概……是謝微微走之後,還有阿杉走之後。我待在你身邊,但你好像不在我旁邊。你看不見我,只是彈你的琴。」
鄭旭難以理解:「去年夏天咱們不也是這樣?」
「不一樣的。」許千山說。可是鄭旭讓他說哪裡不一樣,許千山也說不出來。
鄭旭冷笑道:「你就是覺得我承受不了壓力吧,你覺得我不行。」
「……我沒有。」許千山說。
鄭旭都懶得說他回應得有多猶豫。他知道許千山心思重,也知道許千山擔心他,但他不喜歡許千山這樣兒。他努力擠了一點兒耐心,放軟了口氣:「我沒事兒,咱們一切照常,寶貝兒。」
許千山乖乖點頭,從被鄭旭撥亂的劉海里抬頭看他。鄭旭這陣子一直麻木的思緒忽然一動。他的欲求,他的繆斯肉身,他的許千山,就在這裡。他為什麼一直冷落了許千山?他疲憊地閉上眼,低頭與許千山額頭相碰。
這個動作對許千山而言絕對是不可以在公共場合展現的親密,而他們現在在人來人往的公園,隨時可能有人走過的湖畔綠蔭裡。許千山僵硬得像一棵樹。
過了一會兒,樹探出枝丫,小心翼翼地撫上鄭旭的後背。
許千山會問鄭旭在煩什麼,會以為鄭旭只是為了醍醐的解散而憂愁。只有張未然知道鄭旭愁的還有《棒喝》。浩瀚音樂不合作,斷了銷售渠道,張未然跑斷腿也就在他們一群老炮熟悉的店面鋪了幾百張專輯。鋪在店面的這些張,兩個月來大概回款了一半,再加上線上幾百張,現在銷量還沒過千。
《棒喝》棚錄的時間比較長,再算上兩個外援的主音吉他和節奏吉他人工費,還有後期母帶的費用,不賣個三千張是回不了本的。
這個成本合同上寫的是張未然擔,但鄭旭不好意思再讓張未然擔了。因為《棒喝》,張未然的公司草創就斷了跟浩瀚音樂合作的路,張未然夠哥們兒,一個字也沒跟鄭旭抱怨過,但鄭旭不能假裝這個事兒沒發生。他知道張未然給專輯墊了錢,想自己拿出錢填回去。可他也是個窮鬼,有上頓不管下頓的,這麼多年下來存款還沒到五位數,別說填專輯窟窿,就是填吉他的人工費都不夠。
張未然後來幫他拉了一些拼盤演出,livehoe五百一場,商場演出兩百到一千不等。鄭旭都去了。但他哪怕一年唱五十場,也得唱上五年才能把專輯窟窿填上。有天張未然喝醉了,說要怪鄭旭這個主打歌名字就不吉利。什麼《滅頂》啊,搞得跟滅頂之災似的。還有《棒喝》,這不是商業社會給理想主義者的當頭棒喝嗎?一語成讖!
當然張未然清醒了就再沒說過這些胡話,但鄭旭自己琢磨著,這話還真沒有錯到哪裡去。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