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君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為什麼不是?」張未然反問,「人傢什麼都知道,你讓我們瞞,瞞個屁用。」
鄭旭說當然不是。或許對於兀那公司、對庫房裡那幾千張沒賣出去的《棒喝》、甚至對於許千山,這篇文章都是好事。但對於鄭旭不是。一個月前,他有多希望張未然幫忙把許千山約出來,現在他就有多恨張未然提他。從那篇特稿見刊開始——不,從許千山知道鄭旭的掙扎與失敗開始,許千山跟他就再沒有一絲可能了。鄭旭的自尊心不可能過這一關。
張未然還當他在說氣話,取笑道:「怎麼,你還能不要你的繆斯了?」
鄭旭沒接他話。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從小彈鋼琴,他十指指尖都練出繭來了。後來開始玩鍵盤,演奏上的練習強度小了,放在創作上的心思更多,手指上的繭就漸漸消了一些。大概是轉到腦子裡,或者心臟裡了。
鄭旭手腕懸空,在玻璃茶几上敲了《滅頂》的最後一段副歌和絃。然後他抬頭看張未然,說:「張老闆,幫我辦個告別演出吧。」
張未然驚掉了手裡的筆。
告別演出的訊息一放出去,就不斷有人打電話問鄭旭怎麼了,鄭旭一概不接,只接了阿杉的。阿杉哭著問他怎麼不彈了,怎麼也要走。鄭旭說對不起阿杉,我對不起你和謝微微,可是我也撐不住了。
還是在陳哥的酒吧,鄭旭演了三年多的地方。那天北京從下午開始下起了暴雨,雨水沿著酒吧的大玻璃窗蜿蜒而下,看上去模糊不清,人們的臉孔也模糊不清。
來的人很多,酒吧裡從來沒塞下過這麼多人。陳哥把酒吧桌椅全撤了,就留一個隔離線拉出來的小樂池。鄭旭鍵盤,張未然給他當吉他手。沒有鼓手和貝斯,放的是阿杉和謝微微錄專輯那時候分軌錄的伴奏帶。
鄭旭演的第一首歌就是《滅頂》。他唱完了,問觀眾想聽什麼,翻唱也行,按酒吧點歌的規矩來。鄭旭聽到幾首《棒喝》裡的歌名,還有醍醐早期演過,沒放入專輯的幾首代表作。甚至還有他在在輪下那會兒寫的歌。
鄭旭還沒想好唱哪首,觀眾席突然爆發出一句聲嘶力竭喊到破音的「laris!」。這聲音越來越大,聽過這個詞兒的和沒聽過的,知道這個名字的和不知道的,聲音像海潮似的一陣陣推進,吵得鄭旭腦仁兒生疼,太陽穴突突亂跳。
laris。鄭旭撐在琴架上,有那麼一小會兒沒說話。他想,居然還有人記得laris。
鄭旭組在輪下之前就叫這個。單人樂隊,賊幼稚。有時候他會設想,要是《disilsion》當時沒給在輪下排,就用laris的名義演,是不是現在就沒這麼多破事兒了。laris多好啊,他自個兒就能發光,不需要人際關係,不需要為別人操心。
但laris畢竟是孤獨的。謝微微和阿杉,是他們支撐著鄭旭堅持下去。日光太孤獨了,他於是找到了同伴,成為了醍醐。可是孤獨是無法治癒的,來來去去,所有人都走了,又只剩下鄭旭一個,還在偽裝自己是日光。
鄭旭說:「那我們演一個《最快燃燒的流星》。」
這歌是鄭旭在laris時期寫的,旋律橫衝直撞,主歌副歌兩段節奏型完全割裂。這歌張未然沒聽過,也沒有預錄的伴奏帶。鄭旭就自己扒拉著推子,只用一把鍵盤彈唱。《流星》的結構不太典型,副歌翻來覆去地,只有一句歌詞:「越快燃燒的流星越閃耀。」
鄭旭燒得不夠快,所以不夠閃耀。即便如此,鄭旭也已經燒盡了所有的光。他要離開了。鄭旭沒法兒再面對他的繆斯,沒法兒再面對他自己。不誠實的創作者毫無意義。鄭旭想通這一點,就再也寫不了搖滾,寫不了他想寫的那些歌。鄭旭要走了,像流星落下的灰燼,去隨便什麼地方,做隨便什麼事。
他太累了,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