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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濤也第一次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她想要訓斥隨人不機靈、可她當下也確實不敢再替康寧拿主意。一宮的人就這樣靜默無言、焦急又訥訥地看著殿外漸漸消失了小皇子的身影。
「不用擔心。我遠遠地跟著他吧,我看著他過去。」
委頓在地上的碧濤聞言猛地抬起頭,看到了終於走出來的戚長風,然後她瞬間就愣住了——她還從沒見過這樣子的戚將軍。
這個身形高大而戰功赫赫的男人,他慣常會給人一種可靠的沉穩感,以及由他的氣質和經歷所帶來的、某種難以描述的無形壓力。
他還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悽惶蒼白又乾涸——哪怕不知情的陌生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也會生出一種心酸的憐憫。
她蠕動著嘴唇,沒有辦法答話,只是目送著戚長風無言地走了出去。
——
康寧到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看到徽帝正靜默無聲地等在殿裡。
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小皇子想,他總是這樣,什麼都能第一時間知道,於是就免不了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他父親永遠能掌控全域性。
康寧小的時候,曾經因為有一個全知全能的父親感到很安心。徽帝能知道他早上吃了什麼、知道他昨夜因不肯睡覺鬧了小脾氣、知道他不喜歡某個侍者的小秘密——他被皇帝捧在手心,也攏在手心裡。
那本是徽帝為他規劃好的成長路徑。乾淨、柔軟、溫馨、甜蜜——所有能來到他身邊的人都要正直善良、要心愛於他,要捧出一片赤誠無暇的真情。
可世上根本沒有人能控制一切的發展、永遠掌控全域性。
他父皇早就明白這一點了,可徽帝還是寧願眼睜睜看著戚長風這個人毀掉、也要借著「救他的命」這個藉口一意孤行。
「父皇也看得出吧,戚長風的狀態已經不對勁了,」康寧望著不遠處的皇帝,「明明您從小就很喜歡他的,不是嗎?您也算是看著他長大,把他帶在身邊一手培養出來的。您為什麼不出手阻攔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繼續下去?」
「寧寧你到底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了這一切的?」徽帝藏在案下的手都在發抖。
「請父皇先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他自己也想救你!」徽帝回答他,「他想救你!他想你活下去——朕不想攔他!因為朕能明白他的心情!」
「父皇手裡是沒人可用了嗎?為什麼必得要戚長風親去?」小皇子從沒像現在這樣,在他父親面前這麼尖酸刻薄、牙尖嘴利:
「您從來都知道一切,那您想必也心知肚明——他愛我,戚長風他愛我!他註定沒法在救我的時候理智冷靜、也就沒法在恐懼和焦慮中保持原則、保全性命!您不是在支援他,您是在放任他折磨自己!」
「這難道不殘忍嗎父皇?您怎麼能這麼對他?」小皇子孤單稚弱地站在那裡,「你讓他去承擔救我的責任,你讓他、讓他去面臨一次次的希望、絕望,一天天臨近愛人喪命的終了卻無能為力——我死了,他會覺得那是他的錯處,您在對他處以凌遲般的極刑!」
「康寧,你不要這樣跟朕說話!」徽帝站了起來,「你懂什麼?嗯?你懂什麼?」
「朕難道不心痛戚長風嗎?可是他是最合適、最可能達成目標的人選了——父皇什麼都可以不管,只要能留住你的性命!若是朕年輕二十歲,機能和精力都在朕的巔峰時期,朕恨不能親去!」
徽帝聲音嘶啞,好像在那一刻只是一個痛苦的父親。
但是小皇子臉上並沒有一點動容的神情。
相反,康寧眉頭輕蹙,好像已經疲憊厭倦至極。
他們這樣沉默了好長時間,徽帝才又緩緩地開口,「寧寧,你為什麼會……到底是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