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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玄都人公認的三大奇觀是大青蓮與春雨桃花。那麼玉京人心裡的三大盛景,除了那兩重飛殿與乾元學宮,便當屬雲橋飛樓了。
那喚作晝飛艟與夜遊宮落成二十餘年,離地遨遊的次數不超過一手。乾元學宮雖在市井中,附近卻設有奇門陣法,尋常人沒法盡睹其貌。唯有云橋飛樓遍佈坊間,隨處可見。
這幢幢飛樓間雲橋交錯,廊廡相連,縱使奔馬驅車其間,亦暢通無阻。人行其中,如履平地,每至橋沿廊側,往下一瞧,又忽臨深淵。但見重樓障壁間,燈浮如火,街中人車若蟻,彷彿壺中天地。
李蟬穿過任善坊,到樊樓邊上,沿木梯走下飛樓。此間樓高,一下地,天光便被高樓遮掩,就算正值白晝,門戶前也點起了紗燈。昏暗中,到處都是百姓掛出的各色布衾和衣裳,從下到上,琳琅滿目,經幡似的,把天上那一方穹窿襯得像頂寶藍藻井。
李蟬尋人問路,穿過逼仄巷道間瀰漫的酒氣和羊肉香味。
他兜轉半晌,路過織染巷,西風送來一片搗衣聲。經過織染局,再向南去,總算尋到了一條名為“合壁”的巷子。巷裡屋舍相連,他走到巷中,在一株大皂角樹旁,尋到一間不起眼的門面。
那黑瓦遮蓋的外簷下,障日板顏色灰暗,髹有蕉葉圖,那些蕉葉間,又隱藏著一道三蟠螭紋。
“合璧巷,皂角樹,三蟠螭紋……”
李蟬抬頭打量障日板,神吒司右禁在皇城中設有官邸,眼前這地方,則是神吒司右禁隱藏在市井中的司所。
確認無誤後,李蟬正要走過去,那木門卻悄無聲息地被推開,一個戴黑幞頭的男人走了出來。
已過霜降,這男人卻穿著一身並不禦寒的絳色絹衣,顯然是內功有成,才能不懼寒暑。李蟬瞧這男人有些眼熟,稍微回想一下,便想了起來。這男人雖未帶刀,也沒穿上那一身青隨兕服,看面容,卻是他收服鴉千歲時見過的那個神吒司校尉。
陳皓初剛出門,便看見幾步外的青年。他離開青靈縣已有半月,對那蔣氏義莊裡的事卻記憶猶新,登時把李蟬認了出來。那天匆匆逃離蔣氏義莊,陳皓初本以為這青年已凶多吉少,不料竟會在這兒再見。他驚訝道:“是你?”
李蟬站在黃葉下,微笑道:“又見面了。”
陳皓初心中驚疑,但這隱秘司所的門外卻不是談論的地方。他不動聲色關上門,“足下是頭回來到玉京城吧?”
李蟬點頭,“正是。”
陳皓初笑道:“玉京城大,地勢又錯綜複雜。你一人獨行,若沒個領路的,一個不留神,說不定就闖進了不該去的地方。”
李蟬又看了一眼門頭的障日板,“這兒是神吒司右禁的地盤吧。”
陳皓初一怔,再度打量眼前的青年。
蔣氏義莊外的萍水相逢、昌平鬼主之案與京畿遊奕使的風聲,在他心中串到了一塊兒。他驚異道:“足下就是……”
“京畿遊奕使”的稱號冒到喉嚨眼,卻被陳皓初嚥了下去,露出謹慎之色。
直到李蟬掏出袁崇山給的木牌,陳皓初才放下防備,眼神一掃,只在巷口的成衣鋪裡見到了幾個人影,而沒人關注這邊,才反身拉開木門,“且隨我來。”
李蟬走進木門,陳皓初便把門一關,這門後通著一條過道,一溜燈籠懸在梁中,隱約照見兩側石牆上的一道道空窗。陳皓初走在前邊引路,李蟬跟在後邊,只見那些空窗後邊有人影閃過。過道後邊,是補簾遮蓋的一道入口,簾上寫著個“壹”字。
過了這門簾,又是一間窄廳,廳中有三道門,分別寫有“肆”、“柒”、“陸”的字眼。
陳皓初朝那“肆”門走去,李蟬好奇打量四周,問道:“這兒也設了奇門陣法?”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