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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東間屋,是陳八卦的書房。順山牆一圈兒的格子書架裡,平置著的線裝書散發出古味,另有新式報刊散在屋角,報頭眉題上,曹錕段祺瑞馮玉祥吳佩孚等風雲人物赫然在目。一張七絃古琴靜置牆邊,在二位官人袍襟掠過的一瞬,琴絃鏘地發一聲顫音。二人正驚疑間,陳八卦笑說:&ldo;這是先祖留下的鎮宅之寶,能經風自鳴,也算是神品哩!&rdo;矮胖子土包子又在屋隅發現一個小人兒,是梳著洋樓髮式的小書僮爬在杌子上寫仿,無領的四兜上裝很令二人留意。他倆本欲在此多作逗留,可陳八卦扯著他們的胳膊,登上五脊四坡歇山轉角樓的第二層,由此沿旋轉樓梯上到凸在山牆外的譙樓。這裡高出歇山樓脊一丈許。陳八卦說這座譙樓是十幾年前江湖會反正時所造,後來跑白狼時又摞了垛口。
站在這個制高點上,看得見歇山樓五脊六角上精緻的滾龍脊獸,看得見四面簷坡上釉質良好的琉璃瓦,看得見山牆上對縫講究的水磨磚,磚雕的牡丹石榴雖有殘漶卻依然透出富貴之氣……陳八卦講:&ldo;早先房前還有雙旗杆,旗斗子上的貼金萬字花五里之外可見光氣。&rdo;問整座建築為何外牆一律不開明窗?問這油坊為何將入口隱在草菴裡?陳八卦說:&ldo;這就是先輩的精明啊!&rdo;問正前牌房和連線兩邊的東西廈房,近二十間房怎麼房門緊鎖?陳八卦說:&ldo;正前帶花簷瓦當的五間牌房是二孃三娘碎娘四妹五妹的臥室,兩邊廈房是大兄的妻妾子侄。這一切照原樣兒儲存,每年只開門三次:六月六僱人來把各房內的衣物絲綢搬出曝曬,臘月二十三再著人來挨房打掃七灰,大年三十在每間房裡上一爐香,如此而已。&rdo;
說起他的油坊收入,矮胖子和土包子揣測應該是家蓄不薄,可陳八卦說他其實是手無餘資,因為:&ldo;苦膽灣的村塾學坊是我辦的,先生由我供養,五聖師廟的平日香火由我持續。世道是越來越亂了,善事越來越難行,維持不下去了我也到老連長手下混吃混喝呀。&rdo;
正說話著,後院油房冒出濃煙,接著就聽見倆兜夫張光李耀在高聲喊叫:&ldo;油房失火咧!油房失火咧!&rdo;陳八卦就變臉失色朝後跑,倆官員也提上袍子緊跟著。來到後院,第一眼是曳碾子的黑驢前蹄蹬空昂兒昂兒地嘶叫,碾盤上的豆碴子成了水和泥。油房的夥計們提了水桶朝蒸房裡跑,水井上轆轤綻繩了,轆轤把嘩啦啦轉著,打得人不得近身。蒸房裡門窗洞開,轟轟地湧出白氣黑煙。就有人說&ldo;鍋炸了鍋炸了&rdo;,又傳來哐啷啷的倒塌聲。說中間從門裡撲出一個黑人,滿胳膊的燎焦泡。他朝陳八卦面前單腿一跪,說:&ldo;掌櫃的莫驚,火熄了火熄了!&rdo;有人端來一張條凳讓陳八卦和倆官人坐,看時,倆官人袍襟上濺了許多水漬泥點子。陳八卦面有怒色,指著倆官員的衣襟說:&ldo;你看你看,你這夥計頭咋當的,嗯?&rdo;三人難堪著坐下,夥計頭就起身躬腰,慌裡慌張地訴說事故的原委。看他滿胳膊的燎焦泡,陳八卦就指他胳膊說:&ldo;去去去,殺個公雞,掏出雞油朝上抹,不敢耽擱。&rdo;說著提起袍擺上了臺階來到蒸房。見掌櫃的到來,夥計們都愣住了,有人要解釋現場,他擺手止了。
事故的原因很簡單。這黃豆榨油,必先將選好的黃豆淘了,泡了,晾了,成酥顆子,再套驢上碾子研碎壓扁,然後搭籠上鍋蒸成七分熟,之後趁熱兒用稻草包成尺五直徑一厚的大餅,一般八十斤豆子包五個餅。豆餅包成,在油槽裡緊緊實實排了,頂了大閘,層層加楔,用油槌砸緊,直到把豆餅中油分擠盡。優質黃豆百斤可出成品油十二三斤,說出十五斤、十六斤是摻了油根子的,成色差些的黃豆出不了十斤油也是常事。今日出事,是因為蒸鍋水燒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