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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噴出的熱氣婆裟著他的臉,圍觀的犯人見他醒了過來,悄悄地退回原來的位置。老者縮回骯髒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躺在了麥草堆裡。張拴龍想說話,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用手撕扯著脖子上的衣服。“好好躺著吧。”蒼老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撞擊著張拴龍的耳朵。張拴龍感激地看著骯髒的老者。老者沒有看他感激的眼神,扯了扯破舊的棉衣,蜷曲著身子,不再搭理他。張拴龍在清醒和迷糊之間不斷地交替著,時睡時醒。
白天,不時有人被關進牢房。夜晚,牢房裡不時有人被抬出去。死去的人和抬著死人出去的人都不再回來。張拴龍被同牢房的犯人悄無聲息從死神手裡拉了回來,慢慢恢復了健康。犯人對他說:“你小子命大。”張拴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的命能大到哪裡去?沒有你們搭救,我恐怕早都沒有命了。”
如果沒有犯人救助,張拴龍也許會像被抬出去的死人一樣。他看著牢房裡的犯人一個個死去或者一個個離開,看著牢房裡的人越來越少。他一直被關押著,沒有死,沒有離開牢房,像拯救他的老囚犯一樣靜靜地躺在牢房裡,忍受著寒冷、飢餓和寂寞。
被抓進牢房以後,張拴龍再也沒有機會面見父親,無法知道父親和叔父、弟弟、堂弟的情況。他想見父親,卻找不到機會。保安隊不讓犯人接觸,也不讓犯人放風,把犯人關押在五間互不相連的牢房裡,讓他們在寒風中忍受煎熬、寂寞和痛苦。犯人吃著家人送來的飯食卻不能與家人見面,穿著家人送來的衣服卻不知道家人的訊息。無論是食物還是衣服都要經過保安隊員檢查,都要有保安隊員看視。沒有保安隊員看視和檢查,任何東西都不能轉交到犯人手裡。儘管保安隊員與犯人們都是本土的鄉親,甚至是相熟的親戚,保安隊員卻很少放棄發財的機會,很少丟棄到手的好處。沒有酬勞,他們不會輕易把食物和衣服轉交給犯人。
張拴龍把凌亂的麥草收攏在一起,為老囚犯鋪墊了軟活的草堆,把吃食儘可能多的分給老囚犯,讓老囚犯過活的舒服一些。老囚犯把他從死神手裡拉回來,他對老囚犯感激不盡。老囚犯並不因為張拴龍主動親近而改變態度。老囚犯高興的時候,說很多常人不瞭解也無法理解的事情,不高興的時候,一個人靜靜地躺在草窩裡,兩眼直直地望著屋頂。沒有人知道老囚犯的來歷,沒有親人探望他,沒有人送飯食,沒有人送衣物,他穿著犯人們送的衣服,吃著犯人們給予的飯食,冷眼看著吵鬧、紛亂的世界。
“你大被救回去了。”黑夜裡,老囚犯對張拴龍說。“你咋知道?”張拴龍急忙從麥草堆裡爬起來,看著老囚犯。“你們家其他人都回去了。”老囚犯自言自語。“你是咋知道的?”老囚犯的話讓張拴龍興奮異常,也莫名其妙。只要父親安全,家人安寧,他就不再擔心。“你還是好好想想你的出路吧。”老囚犯依然躺在草窩裡自言自語,“他們不回去,你就不會這麼安穩。他們回去了,你才會安安穩穩待一段時間。接下來你就不安穩了,你還要受罪。”“為啥?我該咋辦?”張拴龍把麥草往身上擼了擼。“你要承擔罪責。他們說啥就是啥,千萬不能頂嘴,不能反駁。你把罪名都應下來,或許能少受一點罪。”老囚犯說。“咋能這樣?”張拴龍不明就裡。“世道就是這樣。誰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你不能按你的想法做,更不能隨著性子來。你還年輕,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沒有經歷過。以後你會知道,世事艱難啊。”老囚犯在麥草堆裡摸索著。
“你咋知道我大回去了?”張拴龍無法理解老囚犯的話。“你大如果在這裡,你還能這麼安穩?肯定有人救你們,只是力量不夠,沒有把你救出去。”老囚犯慢悠悠地說,好像夢囈,好像傳說。張拴龍莫名其妙,但還是鬆了一口氣。父親果真活著離開這裡,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短短几天時間,他目睹了太多的死亡,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