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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黑了。
淡薄光彩浮進霧閣雲窗排列的間隙,早月只在黑天中亮起一點,城市是這樣的,燈火萬家,終而復始。這反倒讓人懷念曾經厭煩卻已經失去的小城夏夜。
他依然靠著,嘴裡喃出夢囈般的話音。
“黎也。”
“嗯。”
他睜眼,說:“仔細想想,我也挺幸運的。”
“嗯。”
“還好活著。”
“……”
他復將眼閉上,嘆笑說:“活著見到你。”
沉甸甸的男人壓下來有如一塊巨石,他氣力漸漸鬆懈,呼吸漸漸平穩,他好像就這樣要睡過去。黎也望著遠方的天,肩頭有熱溫,人卻像安詳死去一樣的平靜。
這不免讓她當時就一下地心驚,直到手被他默默攥住。
……
他說,那時他感覺自己是死過一回的人。
說你知道嗎?普吉島每年的雨季都會有那麼幾天連續降雨。他們同一批的拳手開始並不能擁有個人居所,大家都擁擠在一處廢棄工廠邊的集裝箱房,三層,內建鐵鏽樓梯,常年昏暗少見光,更要命的是那地方靠湖,一到雨天,就跟以前在旅店時一樣潮,令人惱煩。
那種天氣裡就太容易感冒發燒,他跟一起的拳手遭過不少罪,他對那裡幾乎沒有好印象。
但不知道為什麼,同樣潮悶的旅店房間卻總讓他在那時候想念,分明它們都是同樣的令人惱煩。
他不避諱地同她講起過去許多事,不再隱瞞,就當小故事講給她聽,再刻意博她一些心疼,那樣就感覺,好像都沒白熬,好像所有苦難都可以原諒。
靳邵出院後, 黎也告別了三天兩頭往醫院跑的日子,卻還被他拉著每晚要住到一塊兒,一天湊一天地可算熬到了六月中房子到期, 連人帶貨徹底搬過去。
大件叫了車來拉, 餘下的都好收拾, 大多東西也都慢慢帶去了靳邵那兒。黎也買了好幾個大箱子裝書, 她這沒有專門的書房, 房間裡放不了太大的書架, 累在家中各處的書籍簡直重災區。
倒也搞不了多久,靳邵還是跟了過來, 扛東西抱東西打下手,不時再蹲下跟她一起整。
其間接了個電話, 靳邵點公放丟在書堆裡,黎也不吭聲,聽到聊話中談及的一店,才朝他手機屏上看到“蘿蔔丁”的備註。
第一眼就熟悉,她想著想著手停了,讓靳邵注意到,主動提:“以前那個矮蘿蔔丁,你好像見過來著?在縣裡那個拳館。”
關鍵詞一點,黎也有印象了,“哦……他現在還跟著?”
“一直跟著。”靳邵跟她聊, 一時忽略電話, “當時一夥人走得精光, 之後再到市裡開店, 能召回來的就兩三個,他算一個。”
因為只見過一面, 靳邵都不指望她還記得,知道她跟自己都忘性大的德行,但黎也這人她記事兒都看那事兒的本身印象,她對蘿蔔丁印象就還有,只記得好像比她還矮點,性格也樂呵,當即就瞭然了。
靳邵還想問她要不要打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