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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玉芳見王一民態度非常堅決,也就不再攔擋。王一民打完洗臉水,又囑咐兩句,就離開了住處。
初夏的夜晚,街頭巷尾總有很多人在散步,聊天,公開巡邏的憲兵、警察和暗地裡活動的便衣特務也遍佈各處。從王一民住的花園街到李漢超住的道外頭道街平安客棧還有很遠的路程,公共汽車到晚上班次就越來越少,電車得到南崗秋林洋行去坐。這些王一民都感覺太慢,他今天必須在十點半以前把李漢超領回住處,過了十點半房東老太太就要鎖門。沒有李漢超自己隨時隨地都可以越牆而過,有了李漢超就必須敲門了。半夜三更,領來那麼一位滿臉鬍鬚的“老先生”,怎麼向房東老太太說明啊?說他就是那位大眼睛漂亮少婦的丈夫,恐怕房東老太太雙手都會縮不回去,第二天就得成條新聞傳遍花園街。王一民越想越著急,他這時本來已經餓得肚子嘩嘩直響,但他顧不上解決這雖然迫切卻可忍耐的問題了。他只恨不能撒腿就跑,環境要真允許他跑,他可以一口氣跑到李漢超面前。但是現在只要他撒腿一跑,後邊就會長出一條“尾巴”。他心急卻不能快跑,唉!真是難煞人也!正在他心急如火的時候,忽然發現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對白俄老夫婦正從一輛黑色小汽車裡互相攙扶著走下來。那個老頭子下車後掏出一個大皮夾子,拽出一張一塊錢的偽滿國幣給司機……王一民一看是輛出租汽車,他還從來沒有光顧過這近代化的交通工具呢,這時他一狠心,豁出去了!他向司機一招手,車開過來了,他跨上汽車,說聲“道外”,汽車喇叭一響,開走了。
當王一民領著李漢超趕到花園街的時候,已經八點多鐘了。王一民在外邊一看,塞上蕭屋裡的燈也亮了,這傢伙今天算是早回來了!
王一民推開房門,只見塞上蕭正和石玉芳嘮得熱鬧,女兒小超半閉著眼睛倚在媽媽懷裡,孩子要睡了。石玉芳已經洗去了一路風塵,換了一件純白色半袖的毛料旗袍。新洗過的臉上還薄薄施了一層胭脂,烏黑的短髮上還插了一枝淡黃|色的小花。方才還是光禿禿的兩耳上也多了一雙閃著亮光的耳環,她這一打扮真像朵雨後乍開的玉玲花,潔白得一塵不染。一路上她從未打扮過,如今她卻進行了精心的修飾,這真是“女為悅己者容”啊!
石玉芳一見王一民從門外探進頭來,臉上的笑容立刻沒了,兩隻深沉的大眼睛直盯盯地看著他。如果說這兩隻眼睛方才好像還蒙著一層薄霧的話,現在卻透過薄霧射出一道火辣辣的光芒,裡面充滿了希望、期待、焦灼和不安。王一民一看這雙眼睛就什麼都明白了:她是多麼想看見李漢超而又害怕看不見哪!王一民沒有多說一句廢話,只說了句“他來了!”就一步跨進門裡,站在門旁了。
石玉芳一聽這三個字,就像觸了電一樣,一把拉住小超,騰身站起來了。塞上蕭也隨著站起來,向門外望去。
這時從門外進來了一位稍微有些駝背的大個子,穿著一件深藍色粗布大褂,黑色的老式便褲,扎著寬寬的腿帶,長瓜臉上長著長長的鬍子。李漢超還是那副“老先生”的打扮。他跨進門來,就站在那裡不動了。屋裡的石玉芳和塞上蕭也像木雕泥塑一樣定在那裡,小超的睡意也全沒了,她抱住媽媽的大腿,驚駭地望著這個陌生人。
屋裡靜得只能聽到鐘擺在響。
還是李漢超先說話了,他眼睛雖然溼潤了,卻還是笑著說道:“看什麼?是不是不認識了?”他直望著石玉芳說,“三年多的時間,我們大概都有些變樣了。”說完這句話,他忽然轉向塞上蕭,熱情地奔過去說:“只有你,我的好朋友,還是瀟灑不減當年哪!”他緊緊握住塞上蕭的手,搖晃著說。
“哎呀!你這一說話,我才聽出來是當年的李漢超!”塞上蕭也緊緊握住李漢超的手說,“你呀!還好朋友呢?我們近在咫尺,你不但不露面,連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