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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臉上並未因他的話牽動出一絲憂懼。她胸口靜靜地起伏著,只有那雙眼睛是牢牢地釘在對方臉上,反倒讓賴逢喜已經興奮跳動的肌肉又緩緩鬆了下來。“怎麼,這一臉的死氣!”他不滿地掐住她雙頰,忽然出手狠狠摑她。“一點意思也沒,哭,叫啊!”
阿蘅撲倒在地上,睫毛輕微地顫動了一下。漸漸地,她攥起拳頭,連同地上的泥土、草葉也抓在手心。
賴逢喜撲就上來,埋首在她身上撕扯。那月光透過鏤空的牆頭,刻印在阿蘅的臉上,映出她眼底無邊的幽寒。她緩緩抬起手,手裡是那把素心蘭雕頭的玉簪。曾經她視它甚若生命,只因這是那人給過她的僅有的維繫。他是忘了索回了?或許,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還送過她這麼一件禮物。
阿蘅垂下眼簾,淡淡地看著賴逢喜頸下那條浮動著的青紫的脈絡,不帶一絲猶豫,反手逆□□去!太過迅疾,軟玉竟也能扎穿血肉。
賴逢喜慘叫一聲將她推開,玉簪旋即被帶出來,脫手摔到了牆上。清脆的斷裂聲傳出,牆根下便躺著兩截染血的玉石——質本素潔,奈何悽豔?
賴逢喜在劇痛中捂著汩汩流血的傷口,驚惶地大聲呼救向外爬去。阿蘅癱坐在原地,看著他越用力,越淌血,直從腳下拖出了長長的一道血路。他的動作越來越遲緩,呼聲越來越微弱,最終停在了甬道的盡頭。
刻意將她帶到這個偏僻的角落,最後卻方便了自身性命的斷送,這是否報應?
阿蘅握簪的那隻手痙攣了一下,爬起身頭也不回地融入了深深的夜色中。
即便已經入了夜,長安城一些坊內的高樓上仍舊是□□紛紛,管絃不絕,因此連著這一帶的夜市也逐漸衝破了坊牆,在高樓下襬開了游龍般的陣仗。
阿蘅在街心還來不及停住腳,即被捲入了華光與喧囂的浪潮中。燈輪流轉,照得她一身狼狽無所遁形;每張迎面而來的臉龐上皆是笑語盈盈,而她是人群中的孤魂。充斥滿目的每個人的幸福這時都成了刺穿心瓣的利器。她看不了——疼!轉過身,可連樹下斜倚著身不知在等待什麼人的少女,臉上的笑容都讓她無地自容。
於是她倉皇而逃,終於在背對著街市的巷口找到了一角屋簷,門口掛著一盞落滿灰塵、焰色低迷的紅燈籠,那是住在裡面的□□待客的訊號。也因為這樣,顯出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隱秘和俗豔。然而這終究也是□□的“家”了,她呢?她在這樣一個人人都快樂得不分你我的時候,卻找不到自己的歸所。
某個無人問津的角落裡,一個女子將自己蜷縮起來,像母體中的嬰兒,護住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心房,放肆大哭。
那些曾經的、而今的,她與馮言卿之間親近的、疏遠的、心心念唸的、裝模作樣的,一駐足、一蹙眉、一字一句……統統挾潮湧之勢席捲著她。好像一本散落了的線書,每一頁紛紛揚揚地漫天飄落,落到她眼前的全然是那些不成篇章的殘句。
“你叫什麼名字?”“香草之蘅嗎?好字。”“這麼說我們可以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了。”
“我以為像公子這樣的人,已經不用再逢場作戲了。”“我正是因為不會逢場作戲,才落到這般地界的。”
“我自己想要的,可能這輩子都爭不來了。所幸你想要的,我還可以幫上一些忙。”“你喜歡這簪子?那便送了你吧。”“他曾許諾過我,卻在那之後音信沉寂。敢問公子,可否記得這樣一個人呢?”
“阿蘅。”“阿蘅……”
“馮言卿,我當真是從不曾瞭解過你的。”
耳邊是一陣又一陣熟悉的交疊在一起的聲音,最後停駐在某個遙遠的時空中,在一個錯敲了房門的雨夜,在兩個對坐於燭火前的男女身上。
馮言卿像繭中的蠶,出神而感傷地說:“阿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