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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做沉吟,朱厚熜便苦笑道:“不瞞先生,區區兩日光景,也只是將此書大略翻了一遍,先賢大作,自是圭臬。粗讀下來,只覺法之重,勢之大,術之妙,受益頗多。”
袁宗皋捻鬚一笑,“兩三日間,能得法、術、勢三字,也算不錯了。”
暖風吹拂斗拱,銅鈴灑下綸音。
袁宗皋踱步而起,負手行至宮宇門前,目光穿透重重朱牆飛簷,重重的嘆息一聲,面色變得肅然又凝重。
“世子可知,法家之說,其根源在於性惡之論。”
性惡?
中正齋正殿內,朱厚熜、黃錦二人,齊齊一愕。
“敢請先生教我,何以性惡?且不說常懷四端之心,乃是善;秉承五德亦是善;何況蒙學《三字經》亦云:人之初,性本善。”
聞言,袁宗皋撫須的手放下,欲言又止,心底卻是千般不願,萬般遲疑。
袁宗皋遲疑有二。
一則,數十年寒窗苦讀,四書五經之圭臬,儒家之道,深刻骨髓,是他抹不去的根。
然而年近古稀,一生行道,見得多了,便也想的多了,人性果真是善的?
且不說,眾多至聖先賢所推崇的三代之治,自周秦之變以降,便已經是鏡中之花、水中之月。
周秦之變後的禮崩樂壞,自有其道理。
之後數千年,朝代更迭,何以始終陽儒陰法?內聖外王?
年近古稀,一生行道,方知人性本惡!
二則,他入府時,世子尚未出生,算是眼看著朱厚熜長大的。朱厚熜雖與張邦奇有師徒之名,蒙師實則是他。
世子雖讀書經年,四書五經俱有涉獵,可距離知禮、明義,乃至於行道,尚有一段距離。
儒學之道,更是在兩可之間。
驟然讀法家之學,於世子而言,是禍非福。
可如今,千歲猝然升遐,世子尚在沖齡,若欲擔起興府重擔,如何能不習法家之言
良久,神色驀的一暗,袁宗皋終是艱難開口道:“惡之大者,如黨錮、如外戚、如閹宦,如奸邪,眉上而欺下,禍亂朝綱,為禍寰宇,致使生民受累,重則天下板蕩,龍蛇起陸!
惡之小者,鄉野之間,尚有田地、引水之爭,以至於械鬥屢禁不絕。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趨利避害,乃人之本性也。”
“可是。。。”
探手虛扶,袁宗皋止住朱厚熜將欲脫口的言語,肅然道:“既然粗讀《韓非》,當知在《韓非子奸劫弒臣》裡有言:夫安利者就之,危害者去之,此人之情也。此便是趨利避害。”
眼見朱厚熜沉默下來,若有所思,袁宗皋索性不再遲疑。
恍惚間,堆積於胸腔、深藏於腹中的言語,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韓非子·外儲說左上》雲:人為嬰兒也,父母養之簡,子長而怨。子盛壯成人,其供養薄,父母怒而誚之。子、父,至親也,而或譙或怨者,皆挾相為而不周於為己也。”
“《韓非子·備內》雲:醫善吮人之傷,含人之血,非骨肉之親也,利所加也。故輿人成輿,則欲人之富貴;匠人成棺,則欲人之夭死也。非輿人仁而匠人賊也,人不貴則輿不售,人不死則棺不買。情非憎人也,利在人之死也。”
“如此,世子可知人性本惡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