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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畫了一座花花綠綠的建築,天上下著雪。關小樓起初沒認出來,說道:“這倒像是洋人蓋的小廟。”大帥笑道:“貴人多忘事,這不是你曾經下榻的地方?”關小樓愣了愣,又認了片刻,卻原來是小城的火車站,忍不住也笑了:“原來你還記得。”大帥道:“怎麼不記得?那麼冷的天,虧你睡得著。”關小樓手支著桌子,微微擰著腰,斜著身子看著畫,又看著大帥,說道:“你這人,大熱天畫下雪。”說完似乎想起來熱,伸手解了自己領口的扣子,一側頭之際露出鎖骨。大帥隔著桌子伸手拉他說:“咱們到樓上去。”
這邊上樓梯,手就勾住關小樓肩膀,從肩胛骨上滑下來摟住他的腰,又向臀部摸去,笑道:“你人雖然瘦,這兒倒還有肉。”關小樓回身劈手反抓住他,仰面親了他一下。這親吻來得突然,幾乎是氣勢洶洶的。大帥向來喜歡他這樣,動作兼具依賴和侵犯,不僅發狠和撒嬌是一回事,恐嚇和賣俏都是一回事。出手前左右斜睨,一笑。
他殺人也是這樣子的吧。突然而迅捷,就像是不期而至的暴雨,像是呼嘯而至的風。
馬欣宜越喜歡,關小樓也忍不住越賣弄。近來他們的交歡越來越像是習武拆招,越來越勢均力敵、興致淋漓。樓上那房間——誰也不敢收拾——快叫他們拆了。什麼都打翻了,除了床。其實床也並不緊要,只要有這個人在眼前。關小樓的聲音輕輕軟軟,卻說著殺氣騰騰的話:“你不會反抗我,是不是 。你會為我做一切的事,對不對?”大帥幾乎是解脫一般地點了點頭:“什麼都聽你的。”關小樓皺著眉頭,又笑。這話是大帥教給他的,咒語一樣。
他調情的時候往往用刀,用真的刀。起初是誤打誤撞帶了上床,後來才發現這事兒的妙處。雪亮的刀刃,擦著大帥的腹部。鋒利的,冰涼的,堅硬的,貼著溫暖見汗的肌膚,讓大帥興奮中帶著悚懼。或者悚懼和興奮對大帥來說都是一回事。
每次都像是天地翻覆。事後馬欣宜就像昏過去一樣墮入睡眠。此前多半能一夜睡到天亮,不過今天他還是心裡有事,睡得不大安穩。也不知什麼時辰,馬欣宜睜開眼,卻看見關小樓重新穿回了衣服,在雕花的窗欞下坐著抽菸。月光在天,人影在地,中間煙氣中裹著一個輕飄飄的關小樓。白色的襯衣在夜色中幾近發出幽幽的藍光。
馬欣宜忽然間心裡刺痛。
關小樓沉沉地望著……他不知道關小樓在看什麼。他也拿不準自己看得見的是不是眼前的關小樓。他看見的是永遠掌握不住的一個點。我怎麼才能拿住他?
馬欣宜動了動,關小樓回過神來,望著大帥。大帥躺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月色照了他半個床榻,面目隱在黑暗中,胸膛軀幹卻非常清晰,緞子一樣美麗的肌膚閃著光……關小樓的心猛地一跳。然而大帥一說話,他就知道不會錯認了人。
馬欣宜道:“明天我們去省城。”口角簡斷,並無可以商量的餘地,是習慣發號施令的人的口吻。
關小樓問道:“做什麼?”大帥道:“儲德全挑動得唐督軍和程世卿彼此猜疑,我去省城見唐督軍,讓他找來程世卿問個清楚。”關小樓道:“程世卿會來?”大帥笑道:“他不敢來。尤其是上次刺了我一刀之後,他更不敢來。”關小樓道:“你要我去殺程世卿?”大帥緩緩地道:“不,我要殺的是唐督軍。”
關小樓折斷了紙菸,扔在地上,用腳去碾。菸頭的紅火掙扎了幾下,滅了。“你要我殺唐督軍。”
大帥只當他是出乎意料,又或是擔憂風險,就解釋道:“你放心。程世卿安排一個飛刀手殺我,結果沒成。程世卿想殺他滅口,我搶先找到這人,給藏起來了。到時候讓他來頂缸,把這事兒徹底推到程世卿身上。”
關小樓道:“那你怎麼不找程世卿算賬,卻要殺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