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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夜子喝了口湯,辣,在這寒冷的冬日黃昏裡,讓胃部有了一團融融的暖意。比起躲在穿堂風的巷子裡啃冷硬的饅頭,果然舒服很多。
吃完了米粉回店裡去,天已經黑了,路燈亮起來,路旁很多店的招牌也亮起來。來往行人的嘴裡都撥出大團白霧,喬潔喊冷,拉著她一路小跑,喬潔的高跟鞋答答敲著人行道的地磚,那勁頭像只鹿一樣。夜子跟不上,被她一路拖得踉踉蹌蹌。
進了店裡,暖氣帶著溼乎乎的香氣撲到臉上來,夜子忙著把棉衣脫下,露出裡面的工作服。外頭已經在叫:“32號!”
夜子忙整了整衣服,從更衣室出去,看到迎賓引著客人進來。喬潔朝夜子使眼色,是生客,可是穿著整齊,又年輕,看樣子彷彿周圍公司的白領。附近有幾幢寫字樓,這種客人是店裡最歡迎的。不挑剔,又大方,燙染師們最喜歡。洗頭師也喜歡,因為熟了後通常會叫號,夜子滿臉堆著笑,走上去:“先生這邊請。”
在洗頭臺上躺了下來,夜子戴好口罩,然後調著水溫,低聲詢問客人:“水溫合適嗎?”
客人彷彿有點心不在焉:“不燙。”
夜子很細心的將客人的頭髮衝溼,然後上洗髮水,揉出泡沫,沖洗。
然後再問:“先生今天燙染頭髮嗎?”
“就吹一吹。”
夜子於是又上了護髮素,等頭髮洗好,拿乾毛巾包好。那客人似乎這才看了她一眼,夜子倒沒有在意:“先生請到這邊。”
一直送到外邊椅子前,自有髮型師接過去,吹理染燙都是別人的事了。喬潔也有了活幹,幫一位女客洗頭髮。
那女客頭髮又長,燙得很卷,很不好洗,喬潔弄了好久才洗好。等客人去吹頭髮了,喬潔走過來向她抱怨:“手都皺了。”
夜子不作聲,每天被洗髮水、護髮素、熱水泡著。十根手指永遠都是皺的,恨不得搓一搓,手上的整張皮都要蛻下來。
店裡生意清淡,可陸陸續續一直有人來,到十點鐘才下班。夜子等了很久的78路沒有等到,急得心裡發慌,最後來了一輛空調車。夜子咬了咬牙,終於還是上去了,又得多掏一塊錢。/
夜子下了車更覺得發慌,已經十一點了,不知道天天晚上吃了什麼沒有。家裡連餅乾都沒有一包了,夜子走進黑乎乎的巷子,步子越來越急。
過道里堆滿了東西,夜子走得熟了,不會被絆著。是隔壁住的那對老夫妻的物什。老倆口賣烤紅薯為生,順便拾荒,所以屋簷下永遠堆滿了各色各樣的瓶子箱子。一堆紙箱上有一對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夜子定了定神,才發現是隻貓。
流浪貓悄無聲息的跳下紙箱,消失在了夜色中。夜子摸索著掏出鑰匙開門。因為沒有暖氣,屋子裡和外頭一樣冷。床上被子全都拉散了,包括她的那床,一層層厚厚捂著。夜子小心的把被子揭開,天天額頭上全是汗,卻睜開了眼睛,奶聲奶氣:“媽媽你回來了。”
“你怎麼把被子都蓋在身上,冷嗎?”
天天小聲的說:“媽媽還不回來,我怕……”
夜子心裡一陣痛,把孩子摟在懷裡,問:“天天晚上吃了什麼?”
“吳婆婆給我一個紅薯,好甜。”天天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用骯髒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媽媽我給你留了一半。”
她在窗下的桌子上看到半個烤紅薯,小小的,早已經冷得像石頭一般硬。她不能想三歲的天天是怎樣把這麼硬的東西一口口吞下去的,就這樣還捨不得全吃完,要給她留一半。她站起來去煮麵,因為再想的話她就要哭了。
她煮了半鍋麵條,開啟桌上的罐子,用筷子挑了一點豬油擱在天天的那隻碗裡,和著麵條拌均了。太冷,拿報紙墊在碗下,就讓他在床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