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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穴施針,無往不利。
謝家就是那少許疑難雜症不用去找高階專家搖號的幫派。
但是被人搖號也是很糟心的。
於是,三十歲那年,三代單傳、流著眼淚的謝曉禪,抱著四代單傳、流著口水的謝君爾,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那年仙林驛館剛剛開張。謝曉禪為初出茅廬的席典琴開了個好頭,卻給自己找了個苦頭。
謝曉禪從小就學著怎麼把人拼起來,官家給他的飯碗卻是把人拆掉。
謝家的媳婦從來不愁美容養顏藥浴薰香,但是謝曉禪的媳婦一天到晚只想著怎麼洗掉家裡的血腥氣。
謝曉禪不想幹了,媳婦不幹了。
於是,三十五歲那年,天要下雨的劊子手謝曉禪牽著娘要嫁人的謝君爾,又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謝曉禪一開始想按照道上接頭的規矩,打個燈籠,蒙上黑紙,結果太招蟲子,只得作罷。
最後還是託了席典琴,先找第一批使用者體驗。
老闆娘生了,老闆娘生了,老闆棄暗投明,金盆洗手,清場大處理。
老闆娘跑了,老闆娘跑了,老闆棄明投暗,黑道打折,優惠大酬賓。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原先陰陽館確實沒有這許多規矩講究。謝曉禪無非是想重新和江湖人打打交道,說說當年的青春歲月。他憋了五年了。想想,月黑風高,一燈如豆,一邊妙手回春,金針度人,一邊含著眼淚,和他們講講這個悲傷的故事,多拼幾個人,減輕一點拆了幾年人的負罪感。
只是被人搖號依然很糟心。有一天,機關名宿“一葦臺”的陸偃師躺在他家的病榻上,吊著價值黃金萬兩的專造機關的差點被人打折的胳膊,道,曉弟啊,得寸進尺者多,知恩圖報者少,當立規矩還得立,醫鬧如此之多,加塞插隊,黃牛倒號,風氣著實壞,你給我接這個胳膊,外面小指頭紮了刺的都敢往屋裡丟飛鏢,你說如何是好。
一粟堂的四面牆就這樣武裝起來了。剪綵時,陸偃師上下拋著錘子,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曉弟啊,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黑白兩道,都一個理兒,達摩祖師爺說,十年面壁圖破壁,牆是裝起來了,你心裡這疙瘩,要鬆一鬆才好。
謝曉禪低頭問謝君爾,陸伯伯唸的什麼詩,爹沒聽懂,你給爹再念一遍,好不好。
謝君爾說,好。
陸偃師錘子一下沒接住,險些砸到腳。
謝君爾從小過目不忘,耳聽成誦,聞一知十,舉一反三。
而且,存在感低,安全,省事。
所以,謝曉禪坐堂時,他在邊上給排隊的阿叔阿伯大嬸大媽端水遞藥,發牌叫號,不消半日,某坊某市某街某巷的恩怨情仇,家長裡短,他心裡就如明鏡一般。及至年紀稍長,又長得乾淨乖巧,人當著他,不覺就開了話匣子,拉著他一塌刮子從隊尾唸到隊頭。
再大些,他簡直不用聽話,看一圈兒神情,甚至邁進屋裡一步,便明白誰和誰好,誰和誰又放了賴。
這非關世故,謝君爾的天地很小很小。太聰明的人,總是很孤單的。
只能說望聞問切,原就是郎中的本等。
謝曉禪又是那樣一個爹。夜間醫黑道,謝曉禪苦水倒得多了,江湖客共鳴也多,經常等傷口包紮完,一醫一患,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或同聲曰幾句招安招安,招甚鳥安,冷了兄弟們的心,君爾/小兄弟啊,你說對不對啊。
而謝君爾好似天生就看得開,在他眼裡,殺人救人,黑道白道,謝曉禪都是一個樣子。陸偃師的四堵牆護得了他的身,護不了他的心,全是他自己兀自翻過去又翻過來,扯得蛋疼。長年的傾聽,令謝君爾沉默,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