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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典帶著煩愁走出大門,幸好今日豔陽高照,驅走心裡些許隱晦。
接管碎葉城之後,才知道什麼叫做千頭萬緒日理萬機,兵事,農事,財事,喪事,吏事,都要他親力親為,光是調查禍亂百姓的兵卒,就要長達兩個月之久,
周典的父親曾是縣令,從小耳濡目染,對於刑罰和稅賦極為看重,一人之罪,乃是事關全家的幾代基業,萬萬不可馬虎,按照大寧律,一板一眼定罪,寧可從輕不可從重。
周典很好奇,自己是軍伍裡鐵打的爺們兒,砍人時手起刀落,眉頭都不帶皺一下,一雙手也染過幾百條性命,咋著輪到自己辦案,成了以前最鄙夷的菩薩心腸?
難道是年紀到了?
快四十而已,不像是心軟的歲數。
再一想,應該是與那位小善人待久了,見到少年的善行義舉,自己的心腸也逐漸變軟。
想到那張俊秀臉龐,周典笑著搖了搖頭。
許久不見,真有點想他。
走進院落,耳邊傳來嬉戲聲。
“哎哎哎,如意,別拽爺爺鬍子,本來就不多,你再一拽,爺爺可就入宮當寺人了。”
“平安,別傻看著呀,快把如意的手摁住,這丫頭,瘦了吧唧的,還挺有勁。”
老孟站在栽滿花木的院子裡,身邊環繞著一對兄妹,大的七八歲,小的四五歲,小的正在賣力拔鬍子,大的拽妹妹手,看似打鬧,其實人人臉上帶笑,一片闔家歡愉景象。
周典走上前,雙手疊與小腹,擠出不常見到的笑臉,親切說道:“孟叔,在呢?”
老孟好不容易掙脫如意手掌,瞧著小丫頭笑意盈盈做著鬼臉,伸出佈滿老繭的大手,在小巧的鼻樑颳了一下,道:“你這丫頭,今晚不給你吃肉了,省得你有勁沒處使,專找爺爺練力氣。”
小如意歪著腦袋燦然一笑,被風薅紅的蘋果臉蛋露出一對酒窩,“爺爺喜歡如意,不會不給吃肉的,寧肯自己不吃,也得把肉放到如意碗裡。”
老孟撇嘴道:“鬼精鬼精的丫頭,以後不知道誰能降得住你!”
當初李桃歌收留這對孤兒時,兄妹倆快要在路邊凍死餓死,一副皮包骨肉的野狗模樣,老孟在身邊養了半年,終於養的溜光水滑,雖然不是細皮嫩肉的富家子弟,但一看就是有人疼的孩子。
老孟轉過頭,帶有責備道:“我說周家兄弟,你公務繁忙,不用老往我這跑,有平安如意,有牛井陪著,老頭子過的挺好,安西幾千萬百姓等著生火做飯,你肩頭擔子那麼重,浪費在糟老頭子身上多不值。”
一個喊叔,一個喊兄弟,聽起來極為怪異。
李桃歌喊周典為周大哥,認老孟當乾爹,按照輩分,周典得喊孟叔,可老孟不服老,覺得對方只比自己小了十來歲,這叔叔當的冤枉,周典出身書香門第,看重尊卑禮儀,不敢亂了輩分,只好各喊各的。
周典含笑道:“孟叔,李相又來信了,他說無法到碎葉城親自請您,只好由我代勞。再過幾日,我就卸了碎葉城的擔子,前去京城赴任,到時候帶著平安如意,一起動身。”
老孟神色糾結,幽幽嘆了口氣,“宰相相邀,本是光耀門楣的好事,族譜得從我這開,縣裡都得給咱立志。可話說回來,老頭子受不起吶,不就是對桃子好了點,有啥可謝的,鎮魂大營一茬接一茬的孩子,不都是這麼對待的?再說桃子認了我當乾爹,讓平安如意和牛井陪著,穿貂裘,頓頓有肉吃,這一來一回,早已還清,不必再麻煩跑一趟京城。這樣,替我給李相道聲謝,就說老頭子一輩子沒離開過安西,去了京城怕不自在,就不去了。”
周典為難道:“您不想去,總得為平安如意和牛井想想,他們留在苦寒之地,一輩子受風沙之苦?”
聽到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