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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前。
我和妻子東華帶著四歲的女兒石姍到孩子姥姥家過週末。午飯後,姥爺照例回房午睡,女兒坐在電視機前聚精會神地觀看米老鼠與唐老鴨,東華和母親在廚房收拾。
「石子堅,還在外院進修英語嗎?」東華的姐姐安華邊問邊遞給我一個削好的蘋果。安華是我在公安局的同事,我在刑警隊,她在秘書處,因我幾次破案有功,受到局長嘉獎,因而對我印象極佳,就把二妹東華介紹給我。
「是啊,快結業了。」我邊吃邊答,「在外院進修跟自己閉門思過就是不一樣,尤其是口語和聽力,都著實長進不小,將來涉外案子多了,我這塊料興許還能派上用場」。
「那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了,」東華的妹妹麗華插了進來,她們姐妹三個當中,屬麗華最開朗,用現在的話說,叫做陽光女孩兒。
「姐夫,人家學英文都是為了考託福出國,你的想法也太落伍了吧,在國內有什麼混頭。」小姨子說話歷來心直口快。
「別瞎扯!」岳母從廚房走出來,打斷正在興頭上的麗華。
「都三十多了,還折騰什麼?在公安局幹得好好的,也當上科長了,再熬幾年提個處長不就行了,你爸爸幹了一輩子不才熬個處長,別不知足,看人家出國眼熱,你出去,指不定是禍是福呢,穩穩噹噹過日子比什麼不好?」
麗華剛要還嘴,被大姐使個眼色阻止,安華順著母親的話說道:「李搏當處長是有希望的,學歷、能力都擺在那,」她頓了頓,沖我一笑,「不過,你得再拿一個學分才行」。
「什麼學分?」我不解地問,刑偵專業本科、英語進修大專,夠用了吧。
妻子東華看我不點不亮的樣子,便一語道破天機:「關係學唄,關係學懂不懂,別老乾你玩命別人領賞的事。」
出國的話題轉到關係學上,爭執也就沒有了,誰都知道,這門課我一向不及格。
小姨子一句話,改變了我們一家三口的人生。
一年來,我把精力全放在英語上了,考託福、聯絡大學,婚後的積蓄也用得差不多了。跟我前後腳結婚的同事,都在裝點自己的安樂窩,我們婚後添置的惟一用品,就是那臺能收短波的半導體,為聽英語900句才買的。同事們來串門,望著我們家徒四壁的斗室,不知我們兩口子在忙什麼,把一個家搞得如此狼狽。我們當然知道自己在忙什麼,但這究竟是為什麼卻從未仔細想過,也沒有時間去想。此時此刻,我坐在這架載著我躍出國門,飛向大洋彼岸的飛機上,才想起了這個為什麼。這一年來,真像參加了一場馬拉松長跑,東華就是我的助跑者,在一旁引著我、鼓勵著我,一樣的緊張,一樣的辛苦。快到終點時,她又盡全力推了我一把,我飛起來了,她卻遠遠地落在後面,留在我起飛的地方。
我會從此失去她嗎?隨著這一閃念掠過,我不覺心頭一緊。不,絕不能。剛才與東華在候機樓分別的情景又浮現在腦海里,八十年代還不時興擁抱,但我倆卻情不自禁地在大庭廣眾之下擁抱吻別,我倆都哭了。石姍站在一旁,怔怔地抬頭望著緊緊擁抱在一起的爸爸媽媽。那時國人對美國的瞭解還很少,就連拼了命要去美國的我,也不知道等在我面前的是什麼。
第1章 跨出國門離妻別女,遠渡重洋(2)
我頭也不回地朝候機口走去,我沒有勇氣再回頭看她們。被隔在國際出境線另一邊的人們,正朝我們這邊揮手,還踮起腳尖翹首眺望。我想起文革時人們在火車站送知青奔赴農村邊疆的情景,隨著「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樂曲響起,列車緩緩地駛動,車上車下頓時哭成一團,一幅生離死別的慘相。那是土插隊,背井離鄉,我現在是洋插隊,遠渡重洋。這是我一年來衝刺的終點,還是新的起點?哪是我的終點?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