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錯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弟弟和我一樣從小失去了父親,我是哥哥,多照顧他是應該的。”
“其實,昌文君並不缺父親,”昭明說,“長兄如父嘛,您就是他的父親。”
“也許吧,”昌平君回答。
“人呢,家庭不幸,就只能把感情寄託在國家上,”他繼續說,“不知道是不是母親一直說我不像秦人的緣故,我和秦國,總好像是隔著一層。不管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彷彿都格格不入。”
“有一次,我和弟弟跟著母親一起到別人家做客,主人請了楚國的樂隊演奏編鐘給我們聽。
“我聽到敲編鐘的聲音,感覺彷彿是天籟一般動人。但是母親邊聽邊教育弟弟,說這是靡靡之音,聽多了,要亡國的,我在一旁,害怕的不敢說話,生怕母親發現我喜歡這樣的曲子。”昌平君回憶道。
“後來呢?”昭明忍不住問。
“後來,母親死了。”昌平君回答,“忽然就死了,前一天還說要去給弟弟置辦幾件新衣服。”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問您。”昭明抱歉的說。
“都是過去的事了,”昌平君擺擺手,“說起來很奇怪,母親雖然從來沒愛過我,可是,她卻彷彿是我和秦國的最後一條紐帶,
“母親死了之後,我再也沒有聽過秦國的歌謠,也再沒有努力的去模仿過秦人拉弓射箭。”說著,昌平君比劃了一下,做了一個拉弓的動作。
“那個由秦國女子所生的得不到愛的孩子彷彿和母親一起死了,之後的我是另一個我。”昌平說。
“當我被大王趕到了郢陳居住,弟弟為我打抱不平,覺得王上薄德寡恩,但我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在郢陳,這裡的人和我有著相似的身材,大家也都愛聽編鐘,愛歌楚辭,沒有人會覺得我不對,在這裡,我活的反而很自在。”說著,他把衣服裹的更緊了一些。
“所以,您不希望楚國滅亡,對嗎?”昭明問。
“是的,”昌平君問,“聽起來,是不是很奇怪,”
這叫文化認同,昭明心想,不過這個時候的人沒有這麼明確的觀念。
“不,我不覺得奇怪,”昭明實話實說。
“真的嗎?”昌平君問,昭明點點頭,昌平君笑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氣質,愛好不同的東西。因為對於某一種文化的認同,而產生出親切的感受,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昭明繼續說。
“可是,弟弟總是說,楚國人重巫信鬼,沒有什麼值得愛好的東西,”昌平君說。
“巫鬼之事雖然不符合現實的道理,但是如果不影響現實人生抉擇,出現在詩歌辭章裡,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昭明說。
“真的?”昌平君從來沒有聽到別人說過這樣的話。
“屈子的辭章裡也有巫和山鬼,但是他依舊是個好的大夫,”昭明舉例。
“每種事物都有適合它出現的地方,被人不恥的巫鬼之物出現在合適的地方也可以浪漫的想象,世界上的東西很難說有什麼絕對的好與不好,更多的時候只看人要怎麼接受它。”他對昌平君說。
昌平君久身處秦人之間,對於好談神鬼的楚文化具有著深刻的不自信感。
這種對於文化的不自信也傳導到了他自己身上,對於喜愛這種文化的自己,他向來也是具有一種自卑感。
他羨慕昭明能夠這樣寬容的對待楚地的文化,同時也更加欽佩自己新結交的這位先生。
“我還是第一次,和人說這些話,”他笑著說。
“這樣啊,”昭明回答,“那這可真是我的榮幸。”
“有什麼榮幸的,”昌平君無奈的搖搖頭,“一個四十多的人,兒子都成年了,卻總是忘不了這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