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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判斷出來的還有她哈著氣用手指在玻璃上畫的畫。除了講電話,總要找點別的什麼事情做一做吧,囡囡就在玻璃上畫起了畫。囡囡的畫是畫得相當不錯的,我已經在那個薄薄的筆記本上見識過了。先畫了些貓啊狗啊之類的小動物,之後就畫起了兩個小人,我一看就知道這兩個小人就是我和她,因為和那筆記本上的造型完全相同,畫的是一幅兩個人坐在屋頂上喝啤酒的畫面,下面還寫著一行小字,初看沒有注意,細看則忍俊不禁了:原來我一邊喝啤酒一邊在幫她揉腳,好像還在流眼淚,下面的小字可以算作是畫面說明‐‐&ldo;悲慘世界&rdo;。
她不知道的是,每次幫她揉腳的時候,我非但不覺得悲慘,反而無時不覺得她的腳趾與腳趾之間就深藏著我的桃花源。
我想住進她的腳趾裡去。
這樣的日子重複了四天,第四天的晚上,她告訴我說明天就不能再在這裡呆上一整天了,得去公司裡送快遞了,&ldo;要不然就揭不開鍋啦,&rdo;她說,&ldo;運氣好的話,明天一天就能把半個月的醫療費給掙回來。&rdo;
我一下子忘了前因後果,聽說能掙回來那麼多錢,就興奮了起來,&ldo;怎麼能掙那麼多錢啊?
&rdo;其實,話一出口我就想了起來‐‐是啊,她能從哪裡去掙那麼多錢回來呢?
無非是偷而已。
果然,她說話了:&ldo;偷唄,早就看好了,是我們經理的東西,兩塊勞力士表,應該是拿去派什麼用場的,要不他一個開快遞公司的人買那麼貴的手錶幹什麼?估計不是什麼好用場,先偷了再說。&rdo;停了停又說,&ldo;現在光偷偷手機什麼的是管不了什麼用啦。&rdo;
的確不管用。畢竟已經住到醫院裡這麼長時間,隔離病房的錢有多麼貴,甚至到底貴到多麼嚇人的地步,我心裡也大致有數,可是,難道這些足以使一個殷實之家傾家蕩產的醫療費真能被囡囡一點點&ldo;掙&rdo;來嗎?我又豈止是心存疑慮,只是到頭來,即使我再多疑慮,即使我再多擔心,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囡囡背上包出去&ldo;掙&rdo;錢。
別無消解,我只有一遍接著一遍地盯著囡囡看而已。
過一天是一天吧!
第二天囡囡果然沒有再來,我便求護士為我跑了一趟原來的那間病房,幫我拿來了p3,護士回來的時候給我帶回來了同病房的小女孩寫在一張紙片上的幾句話:親愛的叔叔,聽囡囡阿姨說,您在那邊過得很快樂,據說身上也不疼了,鼻子也不流血了,是真的嗎?我一邊聽著張童聲合唱一邊翻來覆去地看這張小紙片‐‐一切看上去都是讀小學的孩子的語氣,平常無論多熟悉,寫起信來一律用&ldo;親愛的叔叔&rdo;,和小時候的我如出一轍:我還記得小學的時候老師要求我們給自己的母親寫一封信,我也劈頭就寫了&ldo;親愛的媽媽&rdo;。
囡囡之所以說我在這邊過得如何快樂,無非是為了安慰她,使她現在好過一些,我想了好半天,最後提起一支醫生遺落在床頭櫃上的原子筆給她回信,就寫在小紙片的背面,大意就是告訴她,囡囡阿姨講的一點都不錯,我現在的確好過了不少,將來你也會一樣,所以用不著害怕,不光在隔離病房裡會好過不少,越往後去,身上就越不再疼了,所以,現在你還是得該吃就吃得飽飽的,該睡就睡得好好的。
寫完這幾行字,我的手腕已經痠疼不止了,繼續躺下來聽童聲合唱,腦子卻不知怎麼跑回了寧夏,滿腦子都是小時候的我:有一年春遊去了西夏王陵,全年級的同學在王陵前面照相的時候,我卻突然想小便了,又不敢跟人說,就憋著,但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