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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承弈看不清陰影中站著的人是什麼模樣,但那聲音他很熟悉,不久之前才在夢裡聽到過,「宣重」二字一出,他僵硬地轉過頭,此時才清清楚楚地看到跪在地上的人正是他的父親。
他想要出聲,卻發現嗓子又幹又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宣重向下一拜,額頭抵在地板上,似是心存死志一般進諫道:「陛下為了翻案,為張家沉冤昭雪,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坐到這個位子上,卻又放了永昭公主,如何給世人一個交代?她掌權時草菅人命,罪孽深重,罄竹難書,此事需要有個了斷,陛下千萬不要婦人之仁,留下她的命,必然給別人可乘之機,後患無窮!」
畫面一轉,跪在地上的宣重忽然消失不見,周身的畫面像是被什麼吸走一般,宣承弈一陣暈眩,晃了晃頭,再去看時,父親變成了一個身穿黑衣低著頭的人。
宣承弈渾身一僵,發現那人竟然是自己。
「從今以後,你就在望玉臺負責她的安全,朕要看到一個完整的她,如果她有任何閃失,你和宣家所有人都要陪葬。」
宣承弈轉過身,虞弄舟站在前面,臉上寒氣逼人,滿眼都是煞氣,跟那個他印象中溫潤如玉的駙馬大相逕庭。
他又道:「你只需要保護她的安全,不要讓任何人接近她,也不能讓她離開望玉臺半步,除此之外,不該你管的事一件都不要管,也不準跟她有任何交流。除了你,她身邊還被安排了其他暗衛,望玉臺有任何風吹草動,朕都會在第一時間知道……」
宣承弈聽著聽著,忽然感覺到大腦針扎一般疼痛,他撐著額頭退後數步,抵上牆壁,一股失重感讓他瞬間失去了意識。再睜眼時,便聽到耳邊三兩聲清脆鳥啼,有溫暖的陽光透過雕窗射入,他坐起身,手掌摸到了冰涼的床榻,偏頭一看,旁邊已經沒有人了。
又做了奇怪的夢,明明夢裡的一切都荒誕無理,他卻莫名地感覺到無比真實。
宣承弈向前一挪,翻身下床,走到門外時看到了蹲在牆角的十八,他面色一黑,轉身往回走,卻沒躲過去。
十八沖他背影喊了一嗓子:「宣公子,你找殿下嗎?」
宣承弈頓住腳步,沒出聲,十八自顧自道:「殿下去竹林看青玉先生了,她說昨夜你累了,讓你好好休息休息,不讓我們打擾你。」
十八話說得模稜兩可,曖昧不清,極容易讓人誤會,他瞬間感覺到有好多雙眼睛看著自己,但比起羞惱,聽到他說公主去見玉無階這件事更讓他煩躁。
宣承弈沒回頭,轉身去了耳房。
十八搖了搖頭,嘖嘖嘆息,摸著後腦勺自言自語:「宣公子為什麼這麼彆扭呢,他怎麼就這麼彆扭呢,他不彆扭會死嗎?他是吃彆扭長大的嗎?」
姬珧和魏濟離開竹林之後,竹屋裡便只剩下玉無階和小芍。
地上有一灘水漬,還有四處迸濺的碎瓷片,玉無階正站在旁邊倒水,始終背對著床榻。
小芍靠在床頭上,病容憔悴,時不時發出兩聲低咳,可那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她看著玉無階的背影,他已經在那裡站了有一柱香的時間,壺裡的水怕是早已經涼了,還沒有動靜,明顯是心不在焉。
自從見到公主之後,小芍總覺得玉無階哪裡不一樣,雖然他對她還如從前那般,可她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害怕玉無階丟下她,再也不管她。
在青玉齋時,她時常聽到下人的閒言碎語,說玉無階喜歡她,只是因為綱常倫理無法得償所願,他將她從玉家帶走,拋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庇護她,寵著她,又不越雷池一步,必然是愛慘了,才會這樣珍而視之。
小芍卻知道不是這樣。
玉無階從來沒跟她提過過分的要求,小芍總是用回玉家來試探他,每次他都是笑意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