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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看,就留了兩個耳朵給他,呵在他暖暖的氣息下,偶爾也能聽進去一兩句。
日夜不辨,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翻過山,陷過坑,隊伍還在暴風雪中打散過。
待到了地方,風停了,難得晴了一日,厚厚的白雪把一切荒涼都掩蓋,清淨安寧,只那雪地柔軟的起伏依然掩不住狼牙猙獰的地形。一眼望得到邊,滿天的厚雲沉沉地扣下來,與地在遠處擠出一條彎彎曲曲的線。
沒有人煙,只有最初始的野獸。
雅予呆呆地看著眼前,不覺又為草原人的豪放激烈震驚。中原的流刑只是罰去遠方充軍居役,為的不過是讓人們離鄉背井、受些勞乏之苦,少則一年,多則五六年便可回還。而草原人卻把“流放”這兩個字尋到了它真正的意思。放逐去,到天地混沌初始之地,活著,就是人與獸、與天地相爭的能耐。刑期無限,更有終生之說,終老發配之地,永不可返……
千里流放,十年禁,能受夠罪活下來就算刑滿。因著這虛妄的“刑滿”,再卑微的流犯也有住處,也供給最初幾月的粗食。好在,迄今為止草原上從未有過像他這麼高的品階受此重刑,無先例,大律中也語焉不詳,遂他兄弟們自是不肯放過這一疏漏,衣袍被褥預備周全,吃食更是備得充裕,甚而還隨帶了幾隻活物兒給他們養生。宗王族那邊原本也只要他遠離汗庭政務即可,遂只卡住不許人隨送,至於吃食安逸之物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們去。
從雪中刨出那曾經安置流犯的幾孔土窯之後,押解衛隊隨即撤去,冰雪的天邊兒從此就剩下了他倆……
雅予眯著眼睛回想著,熱熱軟軟的浴中,痛定思痛的感覺竟不曾生出一分。人果然惰,記得吃就不肯再記得打。看四周,壁凹裡一盞小油燈,將四壁黑土的窯穴恍得坑坑窪窪,光影相映好是難看,只是初時眼中的怕與惶恐早已不存,此刻嗅著暖暖的泥土味只覺安心。記得很多年前隨爹爹去過一次山西,見到農家的土窯,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她還嗤笑說這是比那動物打洞藏身麼?爹爹卻說這土窯不但避暑還窩冬,再配上農家的火炕,宜暖宜涼,最是安居之處。彼時不解,如今身置其中方才體會那一個“宜”字的奧妙,更學得這“暖”竟當真是土裡掏洞窩出來的。
這荒蠻野地經年不見人,零零散散統共丟下六七處窯穴,他看過後挑了一處存放糧物並安置那幾只活物兒,又收拾出這崖坳下的兩隻小窯來與她安身。窩靠著山崖背風擋雪,外頭那孔大,裡頭這孔小,大的起居,小的存食、沐浴,只一爐火就燒得兩邊暖暖烘烘。
幾步外是門,說是門不過是土壁上挖出相通的洞,無遮無攔,正能瞅見外間燒得旺旺的爐灶。爐灶上煉著一大鍋奶皮,隨著一下一下均勻的攪動,咕嘟嘟冒著金黃的泡泡,滿屋子滾滾奶香,一時倒掩去了這浴湯的腥味。
雅予翻轉身,儘量不弄出水聲,悄悄趴在浴桶沿兒上看著那灶臺邊的人。高大的身型矮坐在小凳上,腿太長,不得不伸在兩邊屈起,兩肘撐在膝頭,這樣彆扭的姿勢依然讓他擺得寬肩挺拔,氣勢十足。雅予納悶兒,他究竟是怎樣無人看的時候也能這般把持著形狀?手下力道穩,速度勻,那神情專注好似在戰圖前運籌帷幄,又好似在精心煉鑄什麼絕世的兵器。其實大將軍手裡只是一隻木勺,目光凝視,攪動那咕嘟嘟的奶鍋已是大半個時辰。
雅予不覺悄悄一笑,輕輕咬了唇,看那鼻樑高挺,側影勾勒,冷冰冰的臉上難得地泛了紅潤,不知是他不耐熱還是隻是火光的顏色,頭一次那模樣竟是英俊出些許暖意。
歪了頭枕了手臂,背在光影裡她就這麼肆無忌憚盯著他看。從前讀書早讀過所謂大丈夫者能屈能伸,可自從知道他要被流放,雅予卻實在擔心,大丈夫能屈,野獸不能。他永遠都是要蠻橫地挺立,絕不低頭,絕不肯憋屈。荒涼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