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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囂。
那個身影在靠近。
你屏住了呼吸,腳步更慢了。似乎是鞋底與砂礫的摩擦力,讓你前進得無比困難。
“學委,你跑那麼快乾嘛!等我啊!”
隨著這道聲音落下,聲音的主人也停在了你的面前。
你的心落地了。
你知道,從此刻開始,你有了一個可以勾肩搭背的朋友。你再也不用躲在偏僻的角落數螞蟻,不用因孤僻而受人指點,不用在課間裝作認真學習。再也不用望著遠方說笑的一雙朋友,又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
你將從今天,與其他所有同齡人一樣,開始喜歡體育課的二十分鐘自由活動時間。
你停下腳步。
“你好,我叫顧如風。”你衝他伸出手,因鄭重而顯得笨拙,“很高興認識你。”
在眉州這座邊陲小城,風是輕盈的,天是湛藍的,時間永遠是慢的。
你家住在學校旁邊,小區距離學校後門不過一百米。可那道生鏽的鐵門總是落鎖,你不得不從前門繞一大圈,穿過一條繁華的小吃街,才能回家。
你慶幸後門落了鎖,你也願意繞這一大圈。
因為你住的小區又老又破,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灰黑樓棟,樓房外壁沾滿了陰溼的青苔,樓頂亂扔著一些殘磚斷瓦。守門人是一位蹣跚的老婆婆,和一隻同樣年老的大黃狗。
你家住五樓,漆黑的樓道陰森又恐怖,覆滿灰塵與蛛網。年久失修的聲控燈時常不靈敏,冬日回家稍晚,你便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著上樓。夏季多蟑螂蚊蟲,曾有一隻圓滾滾的老鼠順著樓梯扶手滑下,四腳朝天地摔在你腳邊。對蟲子的害怕是刻在你骨子裡的,這幾乎成了你的童年陰影。
可最大的陰影來源於你的家庭。
你父親是個普通工人,掙的錢勉強夠一家餬口。你母親是愛打麻將的家庭主婦。
每天放學,你跨過佈滿灰塵與蟑螂屍體的樓梯,上到五樓,你父親通常做好了晚飯。等你在桌邊坐下,樓道里會響起高跟鞋蹬蹬蹬的聲響,打完牌的母親拎著皮包回到家。
你父親會說:“吃飯吧。”
這絕不是什麼溫馨家庭場景的開端,而是噩夢的開始。
“今天和我打牌的劉阿姨,人家的房子可漂亮了。”你母親會對你說,“人家的老公特別會掙錢,開大奔。”
她說這些話時從不會看你父親,可字字句句都化作利劍,扎向你那老實巴交了一輩子的父親。
你父親沒有抬頭,可脊背似乎又佝僂了一點,似乎背上壓著巨石。
屋裡只剩筷子碰響碗沿的聲音。
你不說話。
你母親便又問:“學習怎麼樣?是不是下週要月考了?”
你說:“還行。”
她說:“兒子,你要好好學習,媽只能靠你了。”
她說過很多這樣的話,一遍遍地重複,當看到你的名次退步了,她會歇斯底里地大哭。哭著罵你,扇你巴掌,當你開始一起哭時,她又會安慰你,鼓勵你。
那年你十二歲。
聽過上百次這樣的話,卻依然無法免疫。
你大口大口扒著碗裡的飯,心道這飯怎麼這麼多,多得好像一輩子也吃不完。
你終於吃完了,如釋重負地放下碗,站起身來說了一句“我去寫作業了”,便逃也似的躲回了房間。
隔著一道房門,你聽到椅子腿劃過地面的尖銳聲音,聽到關門聲,聽到高跟鞋擊打樓道的響聲,響聲逐漸遠去,消失不見。
在遇到陳知玉前,你的生活便是由這些元素組成的——陰暗潮溼的樓道,飯桌上的難堪沉默,母親的尖銳辱罵,父親的窩囊沉默。父母幾乎無話可說,卻不約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