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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有人在喊站住,有人在拼命地跑。我立刻反應了過來,是治安隊夜晚有行動。我是典型的“三無”人員,沒有工作,沒有暫住證,連身份證也是假的。也來不及多想,爬起來就往樓上跑。很多的人跟著一起在跑。後面的手電筒在來回急切地晃動。可能是治安隊發現了這個爛尾樓裡每天晚上睡了很多人,於是來了一次大的清掃行動。我們被包圍了。也管不了那麼多,只能跟著大家往樓上逃。我的個子高,腿長,跑得快,這一夜於我來說,終是有驚無險了。
第二天,我去向老鄉借錢。我在老鄉的小店門口來來回回走了不下十次,總算鼓起勇氣走進了老鄉的店裡。老鄉正在印條幅:深圳是我家,建設靠大家。老鄉看見了我,沒有認出我來,可能覺得我眼熟,仔細盯著我看,問我找誰。我緊張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才說,您不認識我了嗎?我說我是調關的。我這樣一說,老鄉想起來了。老鄉說,哦,是你呀,找到工作了嗎?我的臉上一下子就湧起了無限的悲苦。我想我臉上的悲苦是足可以打動老鄉的。不是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麼。我把我的處境對老鄉說了,並且結結巴巴地說出了我的意圖。老鄉說,真的不好意思。老鄉說他這一段時間手頭有些緊,要是早些天來他還有錢借給我,但現在他的錢都進了原材料,要是再晚十天半月,他收到貨款也有錢了。我說我不借多的,我就借五十塊錢。我把我開始在心裡想過的二百塊迅速降到了五十。我想五十塊還是可能借到的。老鄉於是站起來,拉開一個堆滿了螺絲鐵釘的抽屜,翻動著說,你看,真沒有錢了。走出老鄉的店,我的淚水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在家裡時,我可是村裡有名的才子,十五歲就在市報上發表文章了。還是十五歲那年,我的畫參加了我們市的青年美術作品展。村裡的人都知道,王紅兵是一個才子,將來會有出息的。我也相信我會有出息的。我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可是當我踏入南方的土地,我的自尊在一點點被蠶食,到這一天,我所有的自尊都土崩瓦解了。走在南方的街頭,我淚流滿面。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是1997年6月16日,是我二十二歲的生日。幾個穿著灰色工作服的打工妹看見我流淚的樣子,她們主動走上前來問我怎麼了,老鄉,你怎麼啦?老鄉。就是她們的這一聲老鄉,讓我在南方又感受到了溫暖。現在你們可以想見,經歷過了這些的我,在接過阿標遞給我的五十塊錢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了吧。
林小姐說,李文豔,你發什麼呆,你還不快去買東西。
我說林小姐,我……手中沒有錢。我說完這些話時,感覺到背上的汗一下子出來了,臉上的汗也一下子就下來了。我知道了,我們的先人,為什麼會創造出汗顏這個詞。我想我當時就是汗顏了。林小姐又看了我一眼,掏出了一百塊錢給我,說你拿去買東西,開好發票回來報銷。
進了寫字樓,馬上就感受到了身份不同帶來的優越感。在珠三角的工廠,當普工和當技術工,當技術工和當管理員,這之間的等級是鮮明的。首先的不同體現在工作服上,主管、經理們,想穿什麼衣服上班就穿什麼衣服上班。廠裡也發工作服,但他們並不一定要穿著工作服。主管、經理之下的,就是寫字樓裡的文員。珠江織造的文員都穿白襯衣,打黑領帶。女文員穿一步裙,男文員是西褲皮鞋。技術工的衣服是淺藍色的,而普通工人的衣服都是淺紅色的,看上去最俗,衣服質地也最差。自從進了寫字樓,我就領到了白色的襯衣和黑色的領帶。在這之前,我還從未打過領帶。好在我這人並不是太傻,很快就在阿標的指導下學會了打領帶。穿上白色的襯衣,打上黑色的領帶,我突然覺得話也不會說了,走路也不知先邁哪隻腳了。我當時的樣子看上去一定很古怪。長時間的流浪,我的臉早就和領帶的顏色融為一體了。在白色襯衣的反襯下,我的臉越發顯得漆黑一團。當我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