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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小鬼每天都要忙到很晚,玉秀始終陪著他,遠遠地看著,坐累了就緩緩站起身。燈光映照了兩人的剪影,女人就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她的身姿沉重,一望便知出現了臨產的徵候。
夜色已深,男人終於歇下了,玉秀回來燒開水。簡陋的灶坑內尚有餘燼,她吃力地伏身添柴,爐火驟然明亮起來。這個時候,女人發現灶臺上,有一對黃暈暈的亮光。灶坑裡的火花噼啵跳躍了一下,瞬間,她發現這是一隻老鼠,褐色而肥碩的老鼠。老鼠素來被挖煤人奉若神靈,下井人都不敢打老鼠,就像鄉下人從不打燕子一樣。多年以來,礦工上井拜太上老君,下井就敬奉老鼠,別管是黑是白是黃,還是帶花紋雜色的,都得敬。礦工們樸素的認為他們的職業與老鼠一類,都是掏洞的,是地下摸食的同行。凡是挖煤的都不打老鼠,趙小鬼兩口子也不敢打,任由老鼠出沒在墓場,萬人坑裡的老鼠個個膘肥體壯。玉秀的眼睛很快適應了忽明忽暗的環境,她看清了,在大灰鼠的身後還有一隊老鼠,一隻咬著另一隻的尾巴,像一條規整的灰色鏈條。老鼠們吱吱吱的叫聲,隊伍整齊劃一,大灰鼠傲立於佇列之外,神情警惕地匍匐著。這隊老鼠消失了,大老鼠才慢吞吞站起身,跳下灶臺,迴轉身來猛一齜牙,一道寒光倏然閃過。
&ldo;媽呀,&rdo;女人的尖叫聲悽厲無比。
玉秀夢見了一條大河,浩浩蕩蕩叫人絕望,她無處可走了,她顫慄著站在河岸上掙扎。河水一點點地漫湧上來,從腳髁、腿、腹部、胸膛直至脖頸,耳鼓裡迴蕩響亮而古怪的水聲,朦朧中隱約有一群人在呼救,黑暗遮天蔽日地籠罩,一如無邊無際的巨傘。汗水濡濕了頭髮,驚悸在五腹六髒裡迴旋,下墜感和大便感洶湧而來,陣痛透徹骨髓。灶坑的火呼呼燃燒,熱氣從土炕上瀰漫開來,趙小鬼抱來了乾燥好了的茅草鋪在炕上,剩下的事情他無能為力了。產程進展得極其緩慢,間歇式的陣痛一波一漾地襲來,女人腿間的血汙一片,草屑粘滿了周身。趙小鬼握著女人的手,分明也帶著哭腔:&ldo;玉秀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rdo;可女人哭不出來,那不是能讓人哭的一種痛啊,她狠狠扣住了男人的手,不住地抽搐,不住地嚎叫:&ldo;疼死我了,快拿刀來,劃開肚子吧!&rdo;
手足無措的趙小鬼喃喃低語:&ldo;快了,就快了啊。&rdo;
破爛的草房裡人影掙扎,滿是咬碎牙齒的呻吟,痛苦得要撕裂所有的桎梏,就像瘦弱的樹苗企圖掀翻頭頂的巨石。黑夜漫長幾乎叫人絕望,女人搏鬥了一夜,當魚肚白染亮東方時,她已經筋疲力盡了,但是她清晰地感到胎兒在趕路。男人撫摩玉秀濕漉漉的頭髮,像懷抱無力的羔羊,像很內行地安慰玉秀:&ldo;養孩子就像是摘瓜,等熟了,他自個兒就掉了啊。&rdo;
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嘹亮,迴蕩在深秋凝霜的晨曦裡,嬰孩的啼哭衝破了墓場的死寂。
1稀芭芭:當地土話,稀屎之意。
第三十九章(1)
鋥亮鋥亮的鐵軌彷彿通向天際的雲梯,又像是一副巨大的擔架,荷載起富庶的物產。日偽當局續建的四海鐵路業已全線貫通,彷彿一條扁擔挑起四平街和海蓮,而安城縣恰好在這條鐵路的中間。這段鐵路,西連中長路,東聯奉吉路,宛如飄帶系在山嶺莽原之間。列車晝夜不停地馳過,像動脈裡的鮮血奔流。鐵路擦著老虎窩的土城牆而過,車聲隆隆,蒸汽繚繞,來來往往,留下無盡無休的粉塵和震顫。&ldo;滿洲國&rdo;刮地三尺,幾乎所有的資源都用來支付戰爭,長白山裡的木材、安城的煤炭和平原出產的糧食,源源不斷地運往前線,相當一部
分經朝鮮海港輸入日本。老虎窩人看見的火車,多數是運輸煤炭的,不用說拉的都是安城煤。安城煤炭素以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