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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才反應過來不太妥當。飯局上有老同學,當事人卻都不清楚,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雖然是同學,但關係顯然好不到哪裡去,至少不常聯絡,沒準兒連對方幹什麼都不清楚。
比起對面直來直去的學術派,盛望他們這邊就圓融很多。張朝立刻接話抱怨說:“這上哪早說去?我們都是今早才接到的通知說今晚管飯呢。”
其他人立刻笑了起來,把那微妙的尷尬揭了過去。
那位長得頗為敦厚的博士踩了一次雷便謹慎起來,不再多扯同學舊識,專心致志地誇讚起其他人來。從教授誇到同門,然後著重吹起了江添:“他厲害。他本科畢業直接申的博,我們幾個當初申請的時候戰戰兢兢,生怕收到個拒信。他一點兒不用愁,教授早瞄上了,穩穩的。一般參加個什麼會,如果有人員限制,教授都叫上他。我們都是眼巴巴看著,也不能下毒。”
教授說中文舌頭打結,但是聽沒問題。他哈哈笑得像個聖誕老頭,說:“下一次,我保證,下一次再有那樣的會議,一定邀請你陪我一起去。”
“早該這樣了教授,把他留下來,至少姑娘們會謝謝你。”
教授哈哈大笑。
……
盛望感覺自己像個半鏽的鐵釘,明明被對面的磁石擾得嗡嗡直顫。還得抽出一半注意力仔細聽著他們的對話。
他上課都沒這麼認真過,這會兒聽著閒聊卻伸長了耳朵一個字都不敢漏。他在那些調侃玩笑和描述中挑挑揀揀,篩選出跟江添有關的部分,拼湊出漫長歲月裡的小小一隅。有些聽得驕傲,有些聽得酸澀。
那是他錯失的那些年。
這教授有四分之一俄羅斯血統,對酒的興趣遠大於其他食物,到了寒冷的季節尤其如此。張朝他們幾個又是海量,陪著遠道而來的客人推杯換盞。
盛望也喝了不少,他每次端起杯子,江添都會越過杯盤看過來。
包廂頂燈華麗繁複,光線交錯交織,再加上玻璃杯相碰之間的折射,有時會迷了眼。他們就在這樣紛亂的燈光下剋制地坐在兩端,視線糾纏。
杯子剛喝空,他就窩去包廂一角的沙發上躲著了。
酒食酣足,大家陸陸續續去了洗手間,包廂裡一下子冷清下來,只有兩三個遺留在桌的人還在小聲聊天。
盛望拎著桌上溫著的水給自己倒了一杯,江添從洗手間提前回來,繞過圓桌徑直走了過來。
盛望像被點了穴,握著杯子肩頸僵硬。仰頭喝水的時候,他甚至能聽見自己骨骼關節的咔咔聲。
沙發往下輕輕一陷,江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手指交握著,能聞到淺淡的洗手液味。盛望朝旁偏了一下目光,看到了腕骨邊熟悉的小痣。
曾經最親暱的時候,他抓著江添的手親過那裡,又被對方反扣著吻回來。
盛望眸光一動收回視線,握著玻璃杯的手指無意識地轉著杯口。
以前他們也這樣坐在一起過,好的時候他把江添當靠枕,壓抑的時候遠遠分在兩端。但很少像此刻這樣,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兩相沉默。
其實盛望想說的話有很多,每一句都翻湧著衝到舌尖,又在開口前退了回去。
給你發的胡言亂語收到了嗎?
為什麼從來不回呢?
想起以前還會難受嗎?
是耿耿於懷還是放下了?
身邊有沒有出現過更好的人?
還會被誰逗笑嗎?
有過一瞬間的心動麼?
……
十七八歲的時候不能理解久別重逢的人為什麼總是說些不痛不癢的話,這一刻盛望才明白,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敢問。就像要趟一片密集的雷區,不知哪步走錯就會被炸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