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的生死觀:肯定性地思考“死”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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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的生死觀:肯定性地思考“死”
《莊子:邁向超俗之境》,作者:[日]蜂屋邦夫,譯者:張谷,版本:上海古籍出版社 2024年5月
有死的存在者
我們都是作為有死的存在者在世上享有此生。即便有何時、何地、如何死等區別,在最終都會死這一點上,古今東西,沒有一個例外。每個人都是主角,不是配角,不是旁觀者,這也是人類歷史上之所以產生眾多哲學和宗教的原因。
當然,莊子也對生死問題進行了種種思索。在這一點上,他與孔子有著顯著的不同。當弟子子路詢問生死問題時,孔子答以“未知生,焉知死”(《論語·先進》),而岔開了話題。孔子意在勸誡,比起死亡,現實社會的問題更應該關注,但是,他非常尊崇以喪葬禮儀和祖先祭祀為中心的禮制體系,反覆向弟子們教授儀式的程式和內在精神,並沒有忽略死的問題。只不過,死作為當時社會中的事件而被深刻地社會化了。
與此相對,莊子是把死作為死本身來思考的。正因為如此,莊子的思想具有穿越兩千數百年時空而逼近生活於異域的現代人的力量。人雖是歷史性的存在,但僅在生死這一點上,又是超歷史的存在。我們之所以能從莊子思想中直接學到很多東西,是因為我們與莊子處在同一界域中。
上面已經對莊子及其思想做了各種考察,最後我們來看看,莊子關於死這個人生最重要問題的思考。
莊子像。
“壽則多辱”
近年來,由於人的壽命延長,死不再是本人的問題,而越來越多地變成周圍人的重大問題,真是使“壽(長壽)則多辱”(《天地》篇)成為現實了。從死的當事者性這一點來說,死對周圍人而言無論是多麼重大的問題,都還是另一個問題。順便提一下,“壽則多辱”一句,兼好法師也在《徒然草》第七段引用過:“作為過客暫居於世上,等待老醜之年的必然到來,到底所圖為何呢?壽則多恥。”這一段對《莊子》的引用很明顯,不過,兼好是在壽命過長就會變得醜陋、羞恥心喪失而不成體統這個意義上引用的,他稱這是“對人情物趣一無所知”。 “辱”和“恥”意思相同,恥辱一詞就是兩字合成的,但中文“恥”的原意是名譽受到損傷而感到羞恥,史載宋榮子倡導“見侮不恥”之說。相對於“恥”,“辱”則屬於身體性的,是受到身體上的損害而具有的屈辱感。兼好在多大程度上嚴格區分此二字,還不清楚,不過,他似乎透過將原文的“辱”讀為“恥”,而把莊子思想勉強解釋為日本式的“物哀”審美感。
秦失吊老聃
如果不能逃脫死,在身心兩方面都與痛苦相伴的話,對此的超越也應該涉及身心兩個方面。但是,為解決這個問題,在兩千數百年前的條件下,從身體層面採取什麼措施幾乎不可能,而勢必專門從精神層面來尋求超越。《莊子》中對完成超越後狀態的描述很多,而關於莊子實際面臨煩惱的敘述很少,但是,有許多小故事是圍繞死展開的,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到莊子及其後繼者對這一問題的關注之深。
那麼,就來讀幾個故事吧。首先,內篇的《養生主》中有這樣一則故事。
老聃去世了,秦失去弔唁,只是行了哭號三聲的禮儀就出來了。於是弟子就問:“先生不是老聃的友人嗎?”秦失答道:“是的。”弟子質問:“那麼,這樣弔唁可以嗎?”於是秦失回答道:“是可以的。開始我一直以為他是老聃這個人(吾以為其人也),但現在我不這樣認為了。剛才我進去弔唁時,老人哭得像失去自己孩子一樣,年輕人哭得像失去自己母親一樣。他們為老聃而聚集於此,一定是老聃不希望弔唁卻來弔唁,老聃不希望哭號卻來哭號。這些行為是逃遁天的道理,違揹人的實情,忘掉受之於天的本分,古代稱之為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