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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底最深重的疑慮終於得到證實,蕭元徵站在點著炭火的宮殿裡,只覺得肺腑麻木,難以呼吸,寒冰一寸寸從指尖凝結到了骨髓深處。
他難以剋制地踉蹌了一下,迎著高氏驚愕的視線,扶著桌案站穩身體,沙啞著嗓子道:“陳家滿門忠烈,男丁皆為我越國披掛出征,戰死沙場,府中只剩下老幼婦孺!”
“您和舅父搬弄權術,顛倒是非,戕害忠良,連一條活路都不給陳家後人——舉頭三尺有神明,難道不怕日後遭報應嗎?”
這一聲如同驚雷在殿中炸響,撕開了母子之間的最後一層體面。
像是受到什麼刺激一般,高氏倏然從座位上站起,那副和藹的面具頃刻化作了飛灰。
“報應。”她重複了一遍,神色近乎猙獰,指甲深深嵌進貴妃榻扶手中,“蕭元徵,你有什麼立場、什麼臉面跟本宮談報應!”
“本宮和你舅父苦心經營多年,為的是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你難道真覺得你是太子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外頭多少豺狼虎豹都在盯著你的位置,不是陳家,也會是下個張家,李家!本宮不給她活路怎麼了,你要是不去爭、不去搶,他日旁人得勢,誰來給我們留活路!”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現在去找你父皇,找他說陳家的事——看你沒了這滔天的權勢和太子之位,還護得住哪個你想護的人!”
……
大殿似乎陡然搖晃起來,蕭元徵渾身冰涼地僵在原地,透過華美的宮閣,看到了滿室幢幢的鬼影。
昔日戴在高氏腕上的佛串崩開四散了,檀木珠飛濺一地,一顆從桌案滾落到他腳邊,朝上的那面赫然是一道不可彌合的深深裂痕。
女人聲嘶力竭的嗓音仍在殿中迴響,一聲一聲,如某種無法擺脫的惡毒詛咒。
“蕭元徵,你欠著陳家所有人的命,本宮日後遭天譴,你也別想乾淨!”
……
夜色寒涼,劉進忠關上了透風的窗子,吹熄燭火,悄悄退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想起過去的緣故,蕭元徵聽著窗外的風聲,直到天明沒有閤眼。
自從在雪中長跪幾日後,蕭元景回去發了高熱,連續一月病重難以下地。等再醒來的時候,就落下了寒症的病根。
也是從那時起,他再沒叫過蕭元徵一句“大哥”,也再沒有提筆寫過文章。
彼時蕭元徵才過弱冠之年,能在牆倒眾人推的態勢下單獨保住蕭元景已是不錯,正是焦頭爛額之際,又聽聞宮裡的寧妃得知父兄身死,陳家連坐的噩耗後,性情大變,瘋瘋癲癲,一把火燒了寒香殿,決絕自焚而終。
“……我後來從母妃的侍女那裡得到了她的遺物。”
蕭元景跪在正堂內,垂著眼,像是在回想。
“只是一部分。大部分都毀在火裡了。”
“她過去身體不好,經常服藥,太醫院也有她請脈的記錄。”他說,“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她走之前頻繁地失眠、頭痛,到了幾日不能睡覺的地步,只是太醫一直找不出原因,她也不跟我說。”
“——我曾經以為是巧合,直到我找回鳳亭之後,收留他的郎中告訴我,鳳亭過去中過一種叫阿紅花的慢性毒。這毒很罕見,以前只在南境巫族出現過,如果摻在食物裡,幾乎沒有人會發現。”
他古怪地牽動唇角,似乎想笑,可是笑意不達眼底。
“後來回想,我年少時總是閒不住,四處交遊玩耍,騎馬射箭,寫文作賦,總想出點風頭討她開心——可是甚少有陪她用一頓膳,聊聊近況的時候。”
“她後來在宮裡寂寞,經常把舅母和鳳亭接去打發時間。”
“……”
“多荒唐啊,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