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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櫃子裡找出了我們的照片,一張一張看,表情小心翼翼的。
他說,你和大學的時候都沒怎麼變過,還是那麼會害羞。他摩挲著照片上我的臉。
到了中午他對我說,上次去餐廳吃的那個魚他好不容易學會了要燒給我吃。
我撇嘴,真是做鬼了都不放我的胃。
下午他去給陽臺上的植物澆水。然後說今天天氣真好啊。他問我晚上要不要去看電影,然後又自己接了下去,對了,你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地方,就我們兩個好了,在家裡看也一樣。
他拿起剪刀來修剪月季花的枝條。
冷不丁手指縮了下,我的心也跟著一緊,飄到他跟前細細檢視,手指上有細小的血珠冒出來,肯定是被月季的刺給扎到了。他毫無在意地笑笑,“你看,我真是沒用,這麼小的事情都做不好。
——脾氣也不好
——也不夠關心你
——總是去外面玩
——明明喜歡男人還要和女人結婚生孩子
——真是壞透了
他一直垂著頭數落自己,然後抬起頭來側過臉望向我這邊,——老婆,你打我罵我吧,就是不要不理我。
我幾乎要被他的目光給灼傷了。
可是——
他根本看不見我,
他一直在對著空氣說話,微笑,皺眉,高興,難過,手舞足蹈,最後沉默。
到了晚上,他終於接了電話,電話那頭有他溫柔的妻子和嬰兒的軟糯聲音,他的妻子問他在哪裡什麼時候回去。
他平靜地聽完,平靜地說,離婚吧。然後掛了電話。
然後對著空氣說,我不會走的,是我從前不好,不要生我氣了老婆,你回來好不好。
他的嗓音接近哽咽,像個找不到門的小孩子,抱怨又委屈地說,你回來好不好。
我站在他面前,想要去抱抱他,但卻無能為力。
只不過是從早到晚的時間,我發現我可以離骨灰盒三米到了五米甚至更遠,然後手指也變得模糊透明。這種死了一次又要消失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那天傍晚,顧銘把家裡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他生來不是幹活的料,以前我們在一起這些事都是我料理的,偶爾他興致來了會“幫幫忙”,雖然我寧願他坐著。
他不知從哪裡搬來兩個紙箱子,然後把很多書籍,相簿,或是我生前用過的杯子畫筆都仔細包好,放進箱子裡,然後看著紙箱裡少得可憐的東西發呆,是了,這間屋子裡大部分的東西都是他的,不是我不記掛自己,只是太把他放在心上而已。就像現在,他開啟衣櫃,櫃子裡疊放整齊的西裝,襯衫,休閒服,領帶,袖口,都是他的,他不死心,又把櫃子裡裡外外給翻了一遍,衣櫃都被他翻亂了,被扔在地上的大衣口袋裡掉出一封紅色的東西。
他看到了,撿起來,是一張請柬,我想他應該很熟悉這張東西,他開啟來,裡面是黑色的水筆勾勒的字跡,是他寫的,他的表情變得悲哀又沉重,我想他大概不知道為什麼請柬會發到我手中。
他聰明一世不是沒有算計,而是根本沒想過要來算計我,對付我,只需要他隨便說說就已足矣。
他把請柬隨手扔到一邊,又把我的大衣整齊掛好,在摸到胸口位置的口袋時重複摸了幾下,然後從內襯口袋裡掏出一個銀白色的小環。
是一枚戒指,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指,那天我去參加滿月酒摘下來順手放進兜裡的,雖然我僅僅只在大廳裡把禮物放下就走了,回來的時候換下這件衣服,然後出門,去了酒吧,回來的時候是凌晨,街上路燈昏暗。我翻出橋邊的欄杆,跳了下去。
這枚戒指是顧銘在大三的寒假送給我的。那時我回家過年,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