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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麗嬪卻道:“徐三小姐曾對我說她愛聽戲,這是隨了老孃孃的喜好。今晚又與平日不同,據說從宮外請了一個南戲的班子,這南音雖不比北戲熱鬧大氣,卻另有一番清新細緻。可惜她沒有這個耳福了。”
“沒有耳福倒未必,隔著水聲遠遠地聽更清雅。”有人笑道,“只是沒有眼福吧。”
賢妃聽她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議論徐三小姐,心知有異卻一句話也插不上,卻聽孫麗嬪道:“這樣的眼福不要也好,免得才看罷《銅雀歌》,又唱上《詠絮詩》了。”
座中妃嬪多有熟知辭章典故者,聞言俱會意,卻又不敢像有女兒的孫麗嬪那樣公然嘲弄,一個個忍笑忍得十分辛苦。偏生有個年小的李選侍茫然不解:“這是兩出新戲嗎?我怎麼沒聽過?”
孫麗嬪只是掩口葫蘆,搖頭不語。李選侍被她們笑得發毛,遂纏上了淑妃:“姐姐書讀得多,講來給我聽。”
謝迤邐只得道:“銅雀臺的故事,是說江東有一對姐妹大喬小喬,俱嫁得當世英雄。”
“這個我知道,是三國故事。”李選侍忽然悟了過來,“那麼《詠絮詩》是說才女謝道韞吧?我想起來,書堂的女史講過”未若柳絮因風起“——她也嫁得當世英雄嗎?”
淑妃笑著搖搖頭,卻不肯說什麼,急得李選侍直扯她的袖子。謝迤邐一向隱忍得苦,這時也有心順勢刻薄賢妃一下,遂道:“謝夫人說起她的夫君,‘一門叔父,則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則有封胡遏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一時眾人皆忍俊不禁,有端杯掩口的,有側聲低語的。謝道韞這句話,大意是抱怨王家子侄個個出眾,偏偏她自己嫁的夫君卻是個駑鈍不成器的,天何生此材也。文詞古奧了些,賢妃仍未聽懂,只知是吃虧了,遂板著臉道:“說得這樣好聽,敢情是謝娘娘家的舊事啊!”
舉座譁然,李選侍笑得蹲在了地上,便是謝迤邐也忍不住將臉埋在了袖子裡,忽又想起了什麼,終是笑不出來。
這邊鬧得大聲,徐太后不免望了過來。早有心腹女官聽了首尾,大致向太后陳說一番。徐太后本就被楊楝弄得心情極壞,此時隔著屏風看去,不覺狠狠地盯了賢妃一眼,又將淑妃、孫麗嬪暗自一一打量過,忽然轉頭對著皇后說:“康王妃的人選,可曾定下了?”
徐皇后未曾留意妃嬪們的笑話,忽聽見太后提起這個來,忙道:“回母后話,尚未選定。”聽見徐太后似乎冷笑了一下,又補充道:“司禮監薦上來的幾名待嫁女子,臣妾看過,皆不甚如意。臣妾料想這推薦未必靠得住,只得自己一家一家相看,慢慢尋出合適的人來,一時間且急不得。”
太后曼聲道:“那天我聽崇山侯夫人說,你把她招到宮裡,問她家有幾個待嫁的女兒,還想都招來看一看,嚇得那家的女孩兒一個個尋死覓活。結果呢,崇山侯夫人求到了我跟前,哭得一塌糊塗,說崇山府必然送一個女兒出來,只求不要一一相看。”
太后夾起一塊雪白鉗子肉,浸在橙齏裡裹了裹,又拎起來。徐皇后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只覺得太后面前的那一碟橙齏都滲進了自己眼睛裡,酸涼難忍,卻只得硬挺著腰桿不敢讓臉上的笑容淡下去。
徐太后慢條斯理道:“我心想,她必是十分捨不得自家親女,只怕想找個旁宗偏支的來,或者尋一個不打緊的庶女——雖說只要樣貌端莊、品性賢良,不必過於挑揀出身,可人家選剩了來,豈有好的?——我索性和她說,你並不是想從她家選康王妃,”徐太后說著,忽然促狹地瞧了一眼楊楝,又道,“而是想給徵王尋一個繼妃來著。既然崇山府不願應選,那便就此作罷。我倒要看看,這回崇山府那些女孩兒是不是又要悔得上吊了。”
雖然是打趣的腔調,皇后卻更覺下不來臺,僵在那裡不知說什麼好。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