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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是真的醉了。
碧城緩緩邁動腳步朝他靠近,終於不用掩蓋眼裡的憎惡。就在他身周的地上無數碎裂的瓷片凌亂地密佈著,其中有一兩片鋒利如同刀刃。她蹲□撿起了一片,停滯片刻又上前一步撿起了另一片。
一步,兩步,越來越靠近謝則容。她已經可以聽到他低緩的呼吸,聞到他身上那一絲薰香殘留的氣味,手裡的瓷片像是從火爐裡撈出來的一樣滾燙。
她手執鋒利的碎片在他面前靜靜站立。
半步之遙的距離,如果朝著他的喉嚨刺下去……
那只是如果,可是如果真的做了,就會成為後果。
碧城靜靜站著,等到胸口中的心跳終於被理智漸漸壓迫恢復到正常的模樣,她又慢慢蹲□去,撿起了他身旁第三塊鋒利的瓷片,把它們收攏在手裡後轉了身,輕輕擱置在亭子裡的石桌上。
等她回頭,卻發現謝則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站起了身。
那雙眼睛漆黑如墨,哪裡有半分醉酒的顏色。
寂靜。
碧城斂去了眼裡的光芒,溫順低眉:“陛下醒了?”
謝則容淡道:“你在做什麼?”
碧城道:“臣女不敢觸碰陛下,又擔心陛下沉睡之中不小心觸到那些鋒利的碎片,故而把它們撿起來。”
“手伸出來。”
“嗯?”
“手。”
碧城不明所以,遲疑著伸出手後才發現那些瓷片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手心留下了幾道殷紅的口子。傷口原本不大,可是她把它們緊緊握著,這會兒已經變得有些黏溼。
謝則容的目光落在她的傷口上,靜默了片刻,忽的扯開了手裡的酒罈朝著她的手心一傾斜。
濃郁的酒香頃刻間席捲。那酒順著酒罈奔騰而出,無數落在了碧城的手心裡。
碧城疼得馬上縮了手,冷汗幾乎是一瞬間濡溼了整個脊背!
謝則容卻笑了,他道:“如此,好得快些。”見碧城眼裡依舊是驚懼,他又淡淡補充,“早年孤征戰之時時常受傷,敷之以烈酒,可保傷口不至於糜爛。”
“……謝陛下。”
“下去吧。”
“是。”
一場虛驚總算過去,碧城又重新回到了蘇瑾身旁,卻發現這個懶蟲居然還在沉睡。她推著蘇瑾順著來時的小道離開,走了好幾步,身後傳來謝則容不經意的聲音。
他說:“入了宮中樂府,可別一時興起又改了名字了。”
碧城腳步一滯,又道了一聲“是”,才緩緩離開。
很多很多年前,謝則容還是沙場上戰無不克的少將。某一日燕晗大捷先皇親賀,遠未及笄的碧城曾經偷偷跟在先皇后頭偷看那個年輕的少將。看他脫下戰甲露出清秀的臉一派文文弱弱的模樣,看帳篷裡無數鐵血的漢子滿臉戲謔地調侃要與“謝小將軍”不醉無歸……後來,帳篷里老老少少醉了一地,連先帝也揉著額頭回了自己帳裡,那個謝小將軍卻坐在帳中不緊不慢地喝了最後一杯酒,朝當朝公主露了個暖暖的笑。
當朝公主瞪大了眼睛,半天才擠出一句:你、你真的沒有喝醉了嗎?
大戰告捷的謝小將軍卻朝她招招手:末將證明給公主看。
那一夜,碧城跟著謝則容去了外面的校場,親眼看著他連射十箭,箭箭中矢。
她驚訝得瞪圓了眼睛,卻忘了計較她身上的明明是宮婢的衣裳,謝小將軍如何一眼就能認出來她是當朝公主。
她只記得他千杯不醉。
沙場的烈酒謝則容尚且千杯不醉,宮中那些脂粉小酒怎麼可能讓他昏昏沉沉失去意識呢?
謝則容生來如此多疑,三年前她匆匆一個“越哲蓉”的謊恐怕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