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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把他叫到櫃上,對他說:&ldo;掌櫃的對你挺滿意,留下你啦。&rdo;羅漢大爺遞給他一個布包,說:&ldo;這是掌櫃的賞給你的。&rdo;他拆開布包,包裡是一雙新布鞋。他說:&ldo;二掌櫃的,告訴女掌櫃的,就說餘佔鰲多謝她啦。&rdo;羅漢大爺說:&ldo;去吧,好好幹。&rdo;
餘佔鰲說:&ldo;我會好好幹。&rdo;
轉眼又是半月,餘佔鰲漸漸有些按捺不住,女掌櫃的每天都到東院裡轉一圈,但只是跟羅漢大爺問這問那,很少搭理汗流浹背的夥計們。餘佔鰲感到十分委屈。
單家父子經營這買賣時,燒酒鍋夥計們的飯食包給了村裡幾家小飯鋪。奶奶接手之後,僱來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人稱大老劉婆子,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名叫戀兒。這兩個女人住在西院,專門負責做飯。除了原先養的兩條大狗,奶奶又買來三條半大狗,一條黑的,一條綠的,一條紅的。這樣西院裡就有三個女人五條狗,熱熱鬧鬧,自成一方世界。夜裡,有一點風吹糙動,五條狗齊聲吠叫,不被它們咬死也要被它們嚇死。
餘佔鰲在燒酒鍋上幹到兩個月頭上,已是九月光景,遍野高粱成熟。奶奶讓羅漢大爺僱來幾個短工,整理場院和露天糧食囤,準備收購高粱。那些日子天高氣慡,陽光明媚,奶奶穿一身雪白的綢衣,腳登一雙紅緞子小鞋,手提一根指頭粗細的剝了綠皮的柳木棍,身後跟著一群走狗,在場裡院裡轉來轉去,引逗得村裡人擠眉眨眼做怪模樣,但無人敢放一個屁。餘佔鰲幾次與我奶奶討近乎,我奶奶面孔嚴肅,不跟他多說一個字。
那天晚上,餘佔鰲多噇了幾碗酒,不覺有七分醉意,躺在通屋大炕上,翻翻覆覆難以入睡。一道道月光,從東邊那兩個窗戶裡she進來。有兩個夥計,在豆油燈盞下,fèng補破衣爛衫。
那個會拉板胡的老杜,把一根板胡拉得哭哭啼啼,人心在琴絃下顫抖。也是該當出事‐‐那兩個fèng補衣服中的一個,被老杜淒涼的板胡撩得喉嚨發癢,沙啞著嗓子唱:&ldo;光棍苦,光棍苦,衣衫破了無人補……&rdo;
&ldo;讓女掌櫃的給你補去!&rdo;
&ldo;女掌櫃的?這塊天鵝肉,不知哪個鷂子能吃到。&rdo;
&ldo;咱那老少掌櫃的想吃天鵝肉,把小命都搭進去了。&rdo;
&ldo;哎,我聽人說她為閨女時就私通著花脖子!&rdo;
&ldo;這麼說,單家爺子真是被花脖子殺的。&rdo;
&ldo;少說話,少說話,『路邊說話,糙棵裡有人』!&rdo;
餘佔鰲躺在炕上,冷笑了一聲。
一個夥計問:&ldo;小余,你笑什麼?&rdo;
餘佔鰲仗著酒膽,脫口而出:&ldo;是老子殺的!&rdo;
&ldo;你喝醉了!&rdo;
&ldo;喝醉了?你才醉了!就是老子殺的!&rdo;他折身起來,從吊在牆上的小衣包裡抽出一柄小劍,拔劍出鞘,劍刃在月光中像條小銀魚兒一樣。他硬著舌頭說:&ldo;告訴你們……俺跟女掌櫃的……早就睡過了……在高粱地裡……夜裡來放火……一刀……又一刀……&rdo;
眾人閉口無言,一個夥計吹出一口氣,噗地滅了燈。滿屋朦朧,那柄劍在月光裡更顯得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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