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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目睹徐陽一步步走向毀滅的過程中,我也感到了作者的冷酷無情。他一次次為主人公安置了峰迴路轉的機會,卻一次也不讓主人公抓住機會,最終主人公跌落進幽深的窨井,像是被一個黑洞所吞沒。為什麼作者就不想自己筆下的人物獲得拯救呢?顯然,熊正良對於主人公是持有批判態度的。也許恰恰是作者本人能夠切身體驗到那種寒冷的疼痛感,他才不會對有疼痛感的人送一點廉價的同情,他明白這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文關懷和社會承擔。這似乎是熊正良寫作姿態中的應有之義。從一定意義上說,熊正良所取的寫作姿態是向著魯迅的&ldo;哀其不幸,怒其不爭&rdo;看齊。
我以為,小說寫得最為動人的人物是李曉梅。這位淪落風塵的年輕女子有著一顆善良美麗的心。她以情感的溫柔撫摸,緩解了徐陽深入骨髓的疼痛感,甚至可以說,她就是徐陽的靈魂拯救者,所以徐陽會在李曉梅面前感動得涕淚雙流,他會發誓要為她畫一幅《我的天堂》。如果不是後面意外地遇見那位被欠條愚弄過的女人,徐陽也許會一步步走進他心目中的天堂。但估計在熊正良看來,毀滅得越是徹底,給人們帶來的震撼越大。也許從衝擊力來說,這樣的處理是非常有效果的,但我還是要對熊正良有些微詞,我感到他對於瀰漫在下層人民中的卑微心理還是看得太重了些。在他的小說敘述中,卑微的心理似乎永遠沒有解脫的希望,只會導致不斷的淪落和毀滅。但我以為作家不應該如此悲觀,特別是當他採取面向下層人民的寫作姿態時。這絕對不是提倡作家粉飾現實、描繪虛幻的假象。即使在現實中,我們也會有陽光照耀的時刻。我注意到熊正良在這部小說中惟一出現陽光場景的是在主人公淪為乞丐,蜷縮在火車站又冷又餓時,他看到陽光從車站另一邊照過來,想挪過去&ldo;讓陽光照一照,驅散身上的寒氣&rdo;,但他連這點力氣都沒有。在徐陽的現實生活中,享受一絲陽光的溫暖,都成為了一種無法實現的奢侈。熊正良儘管很吝嗇地描寫陽光,但他仍把陽光賦予了小說中最美麗的人物。&ldo;我甚至還能從她身上聞到了類似陽光的氣息&rdo;,這是他在敘述徐陽與李曉梅情感交融時刻的感受。其實,每一個人在陰霾籠罩的嚴寒中都祈盼著陽光的升起。對於下層的弱勢者來說,一縷陽光也許就會使他們增添從卑微中走出的勇氣。那麼,我們何不設法讓陽光投射到筆下卑微人物的黑暗的精神世界呢?(賀紹俊)
第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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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的臉》第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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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餘小惠確實不在。從我出事的那天開始,她就沒在宿舍裡住了,也沒在劇團裡露過面。她巳經丟盡了臉,她沒臉在劇團裡露面了。那個下午發生的事像風一樣傳遍了南城的大街小巷,再加上南城晚報的照片和文章,她等於光著身子遊了一次街,而且遊遍了南城,說句誇張一點的話,她連身上長了幾根毛都被別人看清了,她哪裡還有臉呢?
那個未婚夫第二天就回了上海。未婚夫已經不再是未婚夫了,婚約已經解除了,他明白自己是個王八蛋了,他什麼都明白了。估計他也不用說什麼,只要說一句算了吧,餘小惠便無話可說。除了在心裡罵我,往死裡咒我,她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她只能儘儘地主之誼,把那個戴著近視眼鏡、神情沮喪的研究生送到火車站,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作為告別,轉身便回家去了。
她家住在城西老鐵街。老鐵街是南城最古老最原始的老城區,盤曲著許多密密麻麻的小巷子。小巷子潮潮的,狹窄逼仄,兩邊都是年代久遠的青磚高牆,門洞都是灰冥幽暗的,門條石上爬著黑色的苔衣,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我從一個這樣的門洞裡走進去,看見有四個人正在天井裡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