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可以重來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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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偉東躺在病床上,仰面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的日光燈晃的他眼神有些虛,感覺天花板離他越來越遠,又彷彿離他近的很,就像壓在他的胸口上,讓他喘不動氣。
他知道,他的大限近了,聽說人要死的時候,自己都能感覺的到,別人什麼感覺他不知道,但他認為自己能感覺到,應該就是現在,他要死了。
唐偉東伴著改革開放來到這個世上,卻沒享受到改革開放的紅利。他小時候是別人羨慕的物件,自己雖然是農村出生,但父母都是國營單位的工人,在那個國家管你生老病死的時代,在夢想就是解決溫飽的農村人眼裡,雙職工家庭是多麼讓人羨慕。
到了90年代,母親退休他接了班,也成為一名“光榮”的國企工人,可惜,好景不長,趕上了國企改革的浪潮,他又“光榮”的成了一名下崗職工,他的人生也就此改寫。
為了生計,他跑過業務,開過大車,跑過出租,做過生意,擺過地攤,錢沒賺到多少,慶幸的是也沒把自己餓死,還貸款買了房買了車,榮幸的成為“房奴”“車奴”大軍中的一員,還娶了媳婦生了娃,而這也讓他套上了沉重的生活枷鎖,再也沒有直起腰來過。
生活過度的勞累,早已透支了他的身體,能邁過古稀的坎,已經是家族基因的保佑了。此時,死對唐偉東來說,或許更像是一種解脫。
唐偉東就這麼躺著,昔日壯碩的身軀,萎縮成一團,病房的單人床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變得像海一樣寬闊。聽到旁邊好像有人在說話,他用力的豎起耳朵,卻聽不清說的是什麼,算了,現在也不在乎別人說的是什麼,反正一會牛頭馬面就要來接他了,以後就後陰陽相隔,兩不相見了,別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預感到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唐偉東想最後看一眼他來過的這個世界,給他幸福快樂,也給他疲累憂傷的世界。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的轉轉眼睛。
兒子坐在他右手的床邊的凳子上,雙手扶著膝蓋,眼睛有些紅腫,是傷心呢還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兒媳婦站在兒子旁邊,一隻手扶著兒子的肩膀,像是在無聲的安慰他。左邊床邊凳子上坐著的是孫女,孫女雙手握著他乾癟的手,在自己臉上摩挲,眼睛又紅又腫明顯哭過,乖孫女,不枉爺爺最疼你了。孫女的身後,背靠牆壁站著的是孫子,赫,這小子現在長這麼高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他老子和他爺爺都高。孫子雙手撐在牆上,低垂著頭,眼神裡流露出深深的哀傷。唐偉東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別看這小子平時不著調,可這是他的遺傳作品,身上流淌著他的血脈,是他基因的延續,也是證明他來過這個世界的證明。
站在床尾的是自己的老婆子,她嘴裡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原來是她在說話,或許是又在抱怨吧,吵了一輩子,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表達什麼。想到這裡,唐偉東忽然有些得意,忽然想放聲大笑,一輩子沒吵贏過老婆子,被老婆子欺負了一輩子,老子這次拍拍屁股先走了,看你以後還怎麼跟我吵,再想吵就去挖老子墳頭吧,哈哈哈,想到這裡唐偉東大笑起來,越笑越開心,雖然躺在病床上沒有表情沒有動作沒有聲音,但唐偉東心裡就是在笑,大笑。
笑的感覺都自己飄了起來,越飄越高,孫女突然大哭起來,老婆子的抱怨也戛然而止。唐偉東知道,自己這是走了,跟這個世界徹底的再見了,再也不見。
窗外霹靂咔咔作響,大雨滴落在屋頂窗沿水缸打地的聲音像一首交響樂,吵醒了唐偉東。
彷彿做了一場夢,夢裡的唐偉東穿過無盡的黑暗,夢醒了卻變成了幼兒,也不知道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也不知前世今生,哪一個才是真。
外面傳來了隱約的哀樂聲,和斷斷續續的哭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