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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們都低聲笑起來,交頭接耳地編排起來。
“沒球蛋的龜公也敢嗆你爺爺!”
啪的一聲,小多被王屠夫一巴掌抽得像個陀螺,暈頭轉向地倒在地上。
眼瞧著王屠夫還要上腳踹,昭昭急忙擋在小多身前,稚嫩的臉上浮著世故的笑:
“王叔,那就說定了,我等你抬銀子來買我。”
說罷,昭昭甩開周遭的吵鬧,拉著小多就走。
小多覺得自己說錯話惹了麻煩,一邊吐著嘴裡的血一邊道歉:“我太急了……沒看見你前面還坐了個人。”
“小事。”昭昭把袖裡的絹子遞給小多擦臉,“虞媽媽要怎麼治我娘?”
昭昭她娘叫窈娘。
窈娘長得極美,運氣卻差,從十四歲賣到二十八歲,賠了半輩子笑也沒勾上一個有錢的官家老爺做依仗。
眼瞧著年老色衰,窈孃的心氣卻分毫不減,她瞧不上那些要替她贖身的小商販,非得找個有才的文人才行。
湊巧,前幾月京裡有大官兒下來巡視,教坊的樂伎不夠用,只好來民間樓子裡找姑娘去補。窈娘彈得一手好月琴,被借到了官宴上。
誰知曲有誤周郎顧,窈娘和宴上官員的一位幕僚打上了交道,三來五去的就有了情誼。
本該成一段佳話的,可惜那幕僚還沒科考中榜,沒入官場不能撈錢,實在沒銀子給窈娘贖身,於是只好教唆著窈娘私奔。
虞媽媽瞧見自家頭牌跑了,罵罵咧咧好幾天,發誓要把窈娘逮回來,拿荊條把她渾身抽爛,再扒光衣服吊在門口示眾。
“虞媽媽見了她先抽了幾耳光,罵她是賠錢的賤貨。”小多支支吾吾,“然後……然後就拉進堂子裡訓話了。”
昭昭聽後放慢了步子,皺眉道:“真是被逮回來的?哪兒逮到的?”
“北門那邊兒逮到的。”小多撓了撓腦袋,“說來也怪,私奔了幾個月,居然還在咱們鎮子上。”
昭昭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宿春風是個有些舊的樓子,前面一棟三層小樓,後面有個四進院,堂子在最裡面的一處。
兩人到了堂子外,門口圍了一堆看戲的姑娘,年紀小的一臉怯生生,年紀大的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瞧見昭昭來了,人堆裡飄出一句嬌滴滴的哎呦,接著一個打扮明豔風流的女人走到昭昭面前,戲謔道:
“昭昭啊,你娘被人下了種,肚子都大了,瞧著有四五個月的樣子,你娘這回啊怕是……”
她收了話音,笑得幸災樂禍。
樓子裡的姑娘做皮肉生意,免不了懷上,一般都是由虞媽媽處理,用棒槌錘落胎,或者用緞子纏死肚裡的孩子。可這些都是月份小才能用的落胎法,四五個月的胎若這麼處理,無異於讓懷孕的姑娘去鬼門關轉一圈。
“雲兒你少胡說!”小多擋在雲兒和昭昭中間,“雲兒那缺德的嘴說話不靈的。她和你娘有過節,故意嚇唬你呢。”
“誰缺德了?誰胡說了?”雲兒指著堂子緊閉的木門,冷嘲道:“窈娘那個蠢貨成了那副鬼樣子,全是被男人害的!”
昭昭攥了攥拳,提步往裡走,圍在堂子外的姑娘們攔住她,勸阻道:“虞媽媽不讓人進去。”
話音剛落,不遠處堂子的木門開了,一個四五十的胖女人擠出門框,短粗的手指指向昭昭,沙啞的聲音像是破琵琶:“你進來。”
小多怕昭昭進去捱打,拉了拉昭昭的手示意她小心,昭昭點了頭,擠過女人堆,跟在虞媽媽身後進了堂子。
木門被關上,朽壞的堂子裡一片幽暗,幾處破瓦漏了點天光進來,涼浸浸的,落在跪在堂子中間的女人身上。
昭昭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如乞丐一般的女人會是自己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