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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婁虹影,噯噯噯,是她,就是她!婁家三房的獨養女兒!」
長年在這弄堂裡進進出出的,很快有街坊認出她來,從來沒有這麼興奮過,聲音漸趨高漲,生怕人們聽不見,像引頸高歌的鵝一樣,東一堆西一堆雜亂無章的人們目光全部投往弄堂口。
「是!是她!記者先生,這位就是婁虹影,我常常看見她的,我還跟她說過話,她家的情況我也是略知一二的,我可以跟你講講她……」有些人乘機和記者做起口舌生意。
這就是婁虹影啊?看著是一位白淨女學生,姿容秀麗,街角碰見了會回頭三望的那種。她穿著件光面藍綢滾黑邊的長袖旗袍,胸前掛了兩條長辮子,若不是身旁有連升班的十一羅漢護送,人們以為她低頭匆匆前行是從這座教學樓趕到那座教學樓去上課。
「她就是婁虹影,我當有多漂亮呢?」也有人不屑地說。
霎時間人潮如湧,中午時分,雨不下了,天還是陰的,鎂光燈閃個不停,幾乎照亮了弄堂上方的狹長天空。
「讓開,讓開,請你們讓開!」大慶嗓子都叫啞了,婁虹影被圍在當中,一步分做十步走。
「婁虹影,你這個狐狸精!不要臉的女人!」伴隨著尖歷的女聲,一隻紙袋從天而落,幸得兄弟們都有身手,揮臂擋開去,啪嗒掉地上,好一陣惡臭。
「呦……」彈開一群人:「誰啊?這麼噁心!摜過來幾隻死老鼠。」
「臭婊子,下賤女人,不是你勾引的嚴幼成,嚴幼成能看得上你?」罵罵咧咧的不在少數。
大慶聽不得了,對她說:「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何必受這種鳥氣?改天,改天不好嗎?」
他不瞭解婁虹影,她是誓不走回頭路的人,只是一聲不吭舉步維艱往前行。
記者們沒那麼激進,拼死拼活擠到離她最近的地方:「婁小姐,您好好一位女學生,家世優良,為什麼會和嚴幼成私奔?是不是他誘騙您?您告訴我們,到底怎麼回事?我們一定澄清事由,幫你恢復名譽!」
凡此種種,不勝列舉,更有人想像力豐富,把剛挖掘出來的關於嚴幼成滿清皇族後代的身世,與他之前所有的桃色新聞聯絡起來,說嚴幼成是封建殘餘思想嚴重,羅織婁虹影這樣的少女,沖盈自己的後宮。
「呸!什麼梨園大王?淫棍一條!抓他就對了!別說他經濟上有沒有問題,就有傷風化這一點,就應該把他法辦,槍斃算數!」
這句話像一把刀,切斷了婁虹影即將斷裂的神經。她猛然回頭,怒目搜尋說話的人。可視線所及,全都是人,男女老少,張著嘴,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罵,有人在低訴。
辯不出哪一個有這樣歹毒的心,不把嚴幼成凌遲不足以解他的仇恨!
此時離她家盛名昭著的牌坊還有十來步。
十來步平常一分鐘的事情,雖然推慫著也不用走太久。然而這樣熱鬧的場合不能缺乏惡作劇,就有人專愛看別人出醜以便自己奪人眼球,一盆水不知道從哪裡潑出來,昨天下雨,道路還沒有乾透,濕漉漉像蛇一般往他們腳下蜒迤遊來,還有點腥臭。
好多人跳腳逃避,那人嘻嘻笑站在家門口:「是我兒子的尿啊!童子尿,有營養的,便宜這小娘了!」
「咱們還是走吧,避過這陣鋒頭再說?」大慶再次奉勸道。
「不走!」滿以為婁家之惡,磬書難著。婁虹影放眼望去,才知道世界之大,無惡不有!怎樣?怕不怕?低頭吧!逃走吧!一溜煙鑽進車子裡,再不要回來。他就是這麼勸她的,一直很擔心,只怕現在坐困囹圄也在擔心,虹影,你受得住嗎?她上下兩層細牙咬在一處,挺直胸膛,屏住一口氣,突然以她平生最大的聲量說:「要走的是他們!我為什麼要走?我這是回孃家,取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