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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所率將士見了這一室狼藉,無不扼腕痛惜。
蕭衍卻面無異色。
新朝建立以後,皇帝沒有修復宮室,反而把中齋殘存的珍寶盡數充入國庫,除了梁棟和牆壁無法更換,其餘都換成普通的傢俱,一日三餐也厲行節儉。受他影響,宮中各處也一改前朝時奢靡的作風,不再鋪張浪費。
此時,中齋置鬥帳小塌,宮燈如晝明。
蕭衍和沈約對坐手談,殿上無宮人,皆在門外候命。
蘇唯貞看到有一武官拾階而上,身穿紫衫,外罩革制兩當鎧,戴小冠,腰佩劍。
「右衛將軍,陛下正跟沈侍中手談,如無要事,還請在此稍後片刻。」
來人不言,沉默地立於階旁,除佩劍,正衣冠。
殿中勝負已明。沈約正要把黑子拿起來,蕭衍抬手擋住他,將方才那黑子挪了一個位置。
「陛下。」沈約無奈,「臣已讓五子,悔棋非君子所為。」
「朕非君子。你自小習棋藝,讓几子又何妨?」蕭衍不以為意,「再來。」
此局蕭衍還是輸了。他開蒙晚,像沈約這些人都是三四歲開始學六藝,自小耳濡目染,豈是幾年時間可以趕上的。
沈約對皇帝各種悔棋的行為很無語,強忍著睡意,把棋子重新收回棋盒裡。
蕭衍每到深夜,就不想就寢。只能靠批奏疏,或是拉人下棋打發時間。因為入睡困難,要靠湯藥才可能睡著,但一睡必有噩夢纏身。
睡不好,真的非常痛苦。若不是強大的意志力,皇帝應該早就倒下了。
「主上,左衛將軍求見。」蘇唯貞在殿外說道。
「讓他進來。」
柳慶遠上殿,拱手抱拳,說道:「已招。」說完,便將供詞呈遞上來。
這人出身於河東柳氏東眷房,也是大族,他的伯父曾在前朝做到了尚書令的高位。柳慶遠起家縣主簿,但訥於言,多年得不到重用,直到有人向蕭衍舉薦,他才做了蕭衍刺史府裡的僚佐。他作戰英勇,每戰必身先士卒,蕭衍還啟發他用手勢和令旗代替語言,有奇效。
荊州起兵時,柳慶遠為全軍先鋒,並第一個打入建康城。開國後,因功封雲杜縣侯,領左衛將軍之職,掌管宮禁宿衛。校事府就是他下屬的府衙。
蕭衍接過供詞,掃了一眼以後,又遞給了對面的沈約。
沈約迅速看完,「按照供詞上的說法,王家的二娘子想嚇唬四娘子,才故意命守備鬆懈,放農人進去,卻意外被李旦鑽了空子。那個李旦也是可憐,兒時家境尚可,還讀過幾年書,後來田莊都被士族侵吞,只能委身做個護院。那究竟是誰煽動流民,又將李旦引回永安寺的呢?」
「姜氏餘黨。」柳慶遠只說了四個字。
蕭衍登基,不過才三個多月,政權還不穩,建康城中反抗他的人其實不少。有些士族將家中的奇珍異寶焚燒殆盡,有的還聚私兵衝擊宮門,雖然都被蕭衍血腥地鎮壓下去,但不願國破易主的,還大有人在。
姜景融能夠在重兵看守之下,金蟬脫殼,必有外援。而且這廝逃得無影無蹤,連能夠上天入地的校事府都找不出來,可見掩護他的人,勢力龐大。
那些甲族,有重大的嫌疑。恐怕還想著日後擁立廢太子,東山再起。
「明日將屍體送回王家。」蕭衍在棋盤天元之位放下黑子。
沈約一向是個懷柔的人,帝王的強硬需要他和臨川王這樣的儒臣來中和。但王氏貴為甲族之鼎,這樣的家醜鬧到宮闈裡面來,確實過了,「是該警示一番,王公治內不嚴啊。」
說這話的時候,他特意看了皇帝一眼。皇帝神色淡淡的,沒什麼反應。
柳慶遠領命,又拿出一包東西,「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