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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懵。
難不成是夢中夢?
見過有人發酒瘋的,沒見過有人睡著發瘋的,她就睡了個囫圇覺,怎麼聞祈表情就這麼奇怪?
江稚茵坐直身子,不大理解地說:「……我夢遊欺負你了?」
聞祈的嗓音聽不出多大的異常:「沒。」
他撿起自己地上的包,頓了頓:
「你做夢了。」
「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
江稚茵不記得自己有夢囈的習慣,但是見他一副那樣的表情,真的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不好意思啊。」她揉了揉腦袋,「夢到點以前的事。」
聞祈把捲簾門往上抬出一道縫,讓屋子裡透透氣,囤積已久的燥熱空氣乍一下奔走四顧,散在屋外的燈影裡。
「你經常,」他語氣斟酌,「夢到以前的事嗎?」
如果靈魂能出竅,江稚茵真想待在旁邊聽聽自己在睡著時到底說了什麼話。
「偶爾吧,沒那麼經常。」她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環顧了一下家裡。
聞祈發出一聲很輕的「呵」音:「我以為,你走得那麼乾脆,不會想我……們。」
他有意無意地卡一下殼,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拍掉自己單肩包上的灰。
「馬世聰走了?」江稚茵咳嗽一聲,移開話題。
聞祈「嗯」了一聲,她立馬接話:「那我也得回家了,等馬世聰什麼時候有空,你微信聯絡我,我再來教他算術。」
他不理她,拿酒精噴壺給自己的手消毒。
江稚茵不知道他怎麼一陣一陣的,情緒這樣怪異。她整理好自己睡得起皺的衣服以後撩開捲簾門往外走,一腳踩進外面的夜裡。
身後的人嗓音敲冰戛玉,拖得慢悠悠的,跟外面的樹影一起搖晃,叫得人心癢。
「茵茵。」他突然這麼喊,漫不經心地擦著手。
江稚茵一頓,不自覺地吞嚥了一下,機械地扭頭看他,瞧見他眼睛隨唇角帶上弧度,笑意極淡,但的確在笑。
這像是一種莫名的提醒,勾著她去想好多年以前的事。
可實際上聞祈什麼也沒多說,只叫了一聲她的小名,就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然後說:「路上小心。」
不知道有多少人還記得十二年前的事,但江稚茵記得,因為那段日子太特殊,彷彿用尖刀一點點地刻在人生的石碑上,落下來的塵土隨風飛揚。
那時的他們只有彼此,冷的時候蜷縮在通鋪上抱團取暖,熱的時候把自己攤成「大」字在涼蓆上滾來滾去。
她記得第一次見聞祈,那是夏季的陰雨天,空氣悶,呼吸要爆炸,花壇裡的蝸牛蜿蜒著躲進灌木叢裡。
他無力地靠在花壇旁邊,耳廓流血,十指扣進泥土裡,過長的頭髮遮覆在眼皮上,下面是一雙空洞的眼睛,那是被人欺負的證明。
少年長長的鴉睫垂著,裹上雨露,稍稍偏了頭,看見撐著傘站在雨裡的她,沒有求救,也沒有發聲。
江稚茵把他扶到花壇邊坐下,強硬地把自己的傘塞給他,轉頭就擼著袖子跟那幾個小霸王挑架,大喊著他們怎麼這樣打人。
打輸了,就捂著眼睛哇哇哭,跑到王奶奶那裡罵他們欺負人。
江稚茵臉都哭皴了一塊兒,還堅持要扶著聞祈回屋子裡,一路上喋喋不休,說欺負他的人都被奶奶教訓了。
聞祈虛虛抬眼,泛著灰的眼瞳望向她青腫的小臂,抿了唇,說不出話。
因為他聾,也發不出聲音。
第7章 金魚
江稚茵總覺得自己這陣子過得很迷糊,彷彿陷進了過往與現實的時間罅隙裡,經常會有喘不過來氣的感覺,做夢也比以前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