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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下起雨,今日身上差事已辦完,新職未落定,尚未抉擇是留是走,如今在京,陸筠確是閒人一個,他不忙走,簡單和下屬們一道吃了便飯,又在工部官員陪同下把整個齋宮和遠近幾處殿宇都查驗了一遍。
眼見雨勢越發急,全沒有停息的預兆。官員怕待會兒路滑道路更難行,幾番催請陸筠回府。堪堪經過丹陛橋,便見他身邊一名長隨飛跑而來,「侯爺,安定門張統領叫人傳話,三十里外雁南山,因大雨引致泥石脫落,埋了一輛車還有好幾個人,張統領已經派人去了,叫轉告您一聲,明兒一早若是仍要出城辦差,盡選個旁的道兒,眼看天黑了,只怕這一晚泥石清理不完。」
陸筠聞言未語,從他表情瞧不出半點急切。可他撩袍飛快衝下丹陛,惶急得令那常隨和替他打傘的工部官員均反應不及。
他說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他只想快一點,再快一點。
他已經錯過了,三年,又七年,他已經錯失了所有可能在一起的機會。
至少她要過得快活,要平安順遂、長命百歲,才不枉他這份惦念,這份感情。
翻身上馬,大雨沖刷著他冷毅的面容。
多少年了,他不曾笑過,不曾哭過,把自己包裹在厚重的冷漠的軀殼裡。
幾番見著她,他才知道自己還活著,他的心還會劇烈跳動,他的血液還會熱烈奔騰。
馬蹄聲隱在滂沱的雨中。身後屬下的呼聲也盡都隱在雨裡。他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不想管。
馬蹄在打滑,出了城,青草泥濘,黑漆漆的小道,一眼望不到盡頭。他有些絕望,等他趕到時,泥石掩埋的人怕是……他不敢想。
護衛追他不上,眼見他一騎絕塵,遙遙消失在黢黑一片的夜雨中。
近了,喉嚨也奔到乾澀如火燒。
更多是急切,是心臟不能負荷的恐懼和撕裂。
近了,那麼多人,集聚成一團,旁邊有車有馬,有官兵百姓,吵嚷著,行動著。
有人發現了他,根本來不及辨認清楚他的面容。
他撥開人群,力氣那麼大,頭戴斗笠的官兵被他推了個趔趄。
他一步一步,踏向正中。
馬車被翻出一半,沾滿了泥漿,雨水沖刷著,依稀可辨認出青藍色的穗子……他的手都在抖。
有人從服色上認出了他,攔住呼喝的官兵向他大聲道:「陸侯爺?是陸侯爺吧?」
他沒有抬眼,望著那髒汙不堪的穗子,想到自己十年軍營生涯,想到十年渴望不可得,想到過去蹉跎那些歲月,想到她……那個照徹他整個青春整個生命的明媚的女子……
有人撲上來,扯住他的袖子,「陸侯爺,您怎麼孤身一個兒過來?」
陸筠揮開他,他一步一步,靠近那翻倒的車子一角。俯下身,伸出手去……
「哥,你沒事吧?」
只是清清淺淺的一句低語。
陸筠一瞬被擊中,他所有動作、連呼吸一併停下。
全身僵硬,連起身都不能。
那麼吵鬧的人聲雨聲,那麼噪雜的情境。
是他幻聽了吧。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聽見這把嗓音。
怎麼可能……
他不知道從哪兒借來一股力氣,掙扎著,愕然地回頭望過去。
女人頭戴面紗,撐著傘,被兩個侍婢攙扶著。
她有些狼狽,裙角沾了點點泥漿,但整體還算好,衣裳沒有淋濕,頭髮整整齊齊,包裹得十分嚴實。
隔著人叢,明箏察覺到一束目光射向自己。
她抬頭望過去。
四目相對。
她瞳孔微微張開,面紗底下的唇發出淺淺一聲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