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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吃飯,鍾齊海勸他:“我聽說有句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受些恥辱又如何?當年成吉思汗也被仇家抓過,還不是建了不世功業?”
葛爾丹心中苦笑,成吉思汗從仇家逃出來的時候才多大?有大把的青春可以奮鬥,自己已經五十四歲了,垂垂老矣。老家又讓年輕的侄子給抄了,從名義上來說,策妄阿拉布坦比自己更正當。
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想回家,是千難萬難。葛爾丹的閱歷和直覺都告訴他,康熙的本心絕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是個‘仁君’。與其苟延殘喘,不如一死了之。葛爾丹冷笑,康熙這樣的皇帝,愛個好名聲,所以留著自己的兒子都不殺,想拿他們一家做他的活招牌。想得美!
然而,雖然允許鍾齊海來照顧他,清廷也沒有放鬆對他的警惕,他的營帳外必然有兩個侍衛名曰保衛、營帳內必然有兩個太監名曰伺候,想自殺都找不著空隙。
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
鍾齊海來給他喂藥,又伺候他吃飯。葛爾丹眼裡閃過一絲複雜,對敵人的妻兒殘酷是必須的,對自己的兒女卻是不捨的。狠狠心,當做則做,何惜之!
帳內尖銳的東西都被收走了。看看女兒頭上,已經自覺地去了首飾。目光滑下,吃力地伸出了手。
鍾齊海慌忙托起他的手,葛爾丹的手背在鍾齊海的臉上滑了兩下,把她臉上的淚珠帶偏出兩道水痕,斜劃過臉頰。鍾齊海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嗚咽著:“阿爸我後悔了,我不該勸你到這個遭罪的地方來……”
葛爾丹吃力地搖搖頭,一字一歇:“我從不後悔。”反抓住她的手,輕輕地捏住了她手上的戒指,作了個拿下的動作。
鍾齊海以為葛爾丹是想拿來看著,或者是寄託一點什麼的,主動取下來給了他。
女兒走後,葛爾丹攤開掌心,一點一點把它放到枕邊。又要拔自己手上的一個戒指,拜康熙的‘仁慈’所賜,他們父女身上的貴重飾物倒還沒收走。力氣不夠了,中途還歇了好一陣兒。
兩個太監在帳篷裡,見葛爾丹把個耳環捏在手裡,來裡搗鼓,也不以為意。葛爾丹要是撥根簪子,太監們還能當他是要自殺,弄個戒指,誰也想不到。而且,葛爾丹一直很安靜,安靜得像是死了一樣。倆太監也不認為他還能弄出什麼事兒來,御醫每每來診了脈都搖頭。
給葛爾丹蓋好被子,往火盆裡添了兩塊碳,兩個太監趴在一旁的氈子上蓋著被子睡了。
葛爾丹聽到他們的鼾聲,才緩緩地伸出手來,摸索著自己頸側的動脈。他或許不是個好醫生,也不太瞭解什麼人體結構,但是他殺過人,知道人體何處脆弱。顫抖地手摸到了動脈,那裡,只要劃上一刀,鮮血就會噴湧而出,神仙也難救的。他手裡的刀,不止一次劃過敵人的頸側,收割他們的生命。
這一回,他要結束的,是自己在人間的旅途。一會兒以後,這裡就將不再跳動。眷戀地又摸了摸,葛爾丹先把女兒的金戒指給弄作一小團,貴金屬的首飾很軟,葛爾丹父女的東西也都是好東西,至少質地比較純。
吃力地,慢慢地,還拿到嘴裡用牙勁兒把它咬結實了。唔,味道有點怪呢,不過不難嘗,應該很容易吃吧。葛爾丹自嘲地想。停下來喘息,舌頭能嚐到黃金的味道。再接再厲,如法炮製,把自己的戒指也弄成小小一團。
真不好咽,黃金下肚,還能感覺到喉嚨裡跟卡了塊兒骨頭似的。也就這麼一回了,下回我才不要這樣死!把略大一塊兒的金子也嚥了下去。
難過得抽搐了起來,死,真的很疼。那一瞬,葛爾丹彷彿覺得,他人生中還沒來得及受的苦,佛祖讓他在這一刻全嚐了。債了了,可以走了,葛爾丹在疼痛中這樣安慰自己。
太監被床上的動靜驚醒了,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