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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下。
老林本在家中午睡，夏季暴雨，濕熱憋悶，他在炕上翻來覆去，只記得一個接一個做著光怪陸離的夢。
突然間，毫無徵兆的，他一下子清醒過來，胸口撲撲直跳，腦門上一層薄汗。
老林撫著胸口，坐在炕上，兩眼向門口望去。
便是此時，傳來咚咚咚咚的敲門聲。
門口不是旁人，是白大嫂，滿臉焦急走進門來，說：&ldo;有你的電報。&rdo;
老林沉默，點一點頭，從炕邊拿了一個搪瓷臉盆，頂在頭上沖了出去。
暴雨中的冰雹，砸在人身上極痛，砸在腦袋上，也容易死人。老林頭上頂著搪瓷盆，在暴雨中步伐穩穩，十幾分鐘時間便走到村口郵局。
送報員正等在那裡，看見老林一伸手，遞過來一張紙。
老林接過，深吸一口氣方才低頭。
那紙上，只寫了一個字：&ldo;救。&rdo;
那時候的電報，是按字數算錢。對方發電報倒是秉承惜字如金，無落款無留名，輕描淡寫一個&ldo;救&rdo;字，像是篤定老林一定會知道。
老林確實也知道，捏緊了電報一語不發，連家都未回，行裝未收，就買了長途車票，連坐半天的車，直奔靈寶陽平。
陽平鎮中所住何人，老林一直不曾明說。林愫長大些問起，他只低聲說是&ldo;故人&rdo;。林愫心中還暗暗感慨，想必是感情極好的故人，只發一個字的電報，就能讓他從陝西趕到河南。
老林到了陽平鎮，輕車熟路上了老鄉的牛車，趕往蔡胡村。剛剛走到村口，他便已經察覺不對。蔡胡村不是大村，村中只有百餘戶人家。村口豎著一大幅黑色靈幡，迎風招展像是在與他揮手一般。
趕車的老鄉來自臨村，想必曾聽說過什麼，走到這裡再不肯前行一步。老林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塊錢來遞了過去。老鄉臉上露出驚喜表情，接過了錢又有些猶豫，支支吾吾勸他，不要進入蔡胡村。
&ldo;那個村子，有病哩。&rdo;他神神秘秘，又帶著恐懼敬畏。
老林點點頭，謝過他好意，轉過身，仍是提腳就走，不帶半點猶豫。
從村口靈幡開始，家家戶戶都掛滿輓聯挽幛，遠遠看去竟像是七月的天氣卻落了大雪，分明是豫西的村莊，卻彷彿穿越到了東北雪鄉，家家戶戶鋪滿白幡，沒有一絲彩色。
嗩吶靈樂自他進村，便沒有聽過。老林咬牙聽了一路，直走到一處紅色矮門前，停下了腳步。
他伸手輕輕一推，門就開了。只見四四方方的院落之中，整整齊齊碼了四口棺材。正中並排放了兩口烏漆墨黑的杉木棺材，其中一口，還刷了桐油。
杉木棺材兩邊，各放了一口小小的薄匣子。
而那四口棺材的正中，坐著一個披頭散髮的老頭。
&ldo;蔡叔。&rdo;老林恭恭敬敬彎下腰身，半響才直起身來。
蔡叔沖他點點下巴，指了指最右邊那個薄匣子，說：&ldo;你來晚了一步。小四兒，半個小時之前，剛剛才咽氣。&rdo;
蔡叔已有古稀之年，身材高挑，腿背挺直，神色端莊，看起來極為硬朗。老林在他面前，像學生一般恭謹小心，正色道：&ldo;可否開棺一看?&rdo;
蔡叔神情不變點一點頭，老林上前一步，雙臂施力向前一推。薄匣子木材已極為單薄，應聲而開，一陣惡臭撲面而來，老林探身向前一看，一個七八歲的小兒，滿身潰爛。從頭面到四肢，周身均像是灼燙之後又不曾就醫的膿包黃水。看骨骼極為瘦弱的孩子，此刻卻脹大四五倍不止，將薄匣子撐得滿滿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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