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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吵得很兇,他聽見外公說,你要留著他,還要給他改名字,你瘋了嗎?
周澤楠敏感地感知到,他們談論的物件是他。
從他到這個家的那天起,那些他從前聽過的飽含愛意的稱呼,連同他的名字,都消亡殆盡。
他們心照不宣地刻意省略,把他變成一個特有的指示代詞。
周語鶴像是吵累了,她的語音裡帶著濃濃的疲憊,爸,他是我的孩子,和其他人沒關係。
你的孩子?!他就是一塊活招牌,你還嫌你的那些事不夠丟人嗎?
謝濟慈厲聲叫起來,夠了!
周語鶴的背依舊挺得筆直,但還是能看出她在抖。她的聲音裡全是難以置信,我是受害者,我沒有做丟人的事。
丟不丟人不是你說了算,你帶著他,用周這個姓,別人怎麼看,我丟不起我這個人。周巖說的振振有詞。
那些過往,像沉重的鐵鏈,周巖和謝濟慈在塵世的目光裡被壓低了頭顱。
他們費盡心思想拉上幕布,遮掩一切,而周澤楠卻總能輕易掀開。
周澤楠的每一次出現,都是一次訴說,也是一次吶喊,提醒強調著。
‐‐事實已經存在,一切粉飾都是徒勞。
周語鶴忽然覺得臉上像蒙了塊濕巾,喘不上氣來。
她覺得從前讀過的書和學過的道理在頃刻間變成了謊言。
她想起十五六歲的那條粉色裙子,她那麼喜歡,穿上轉了好多個圈,見過的人都誇她。
可現在有人卻告訴她,粉色裙子你不配再擁有,你應該為你的美麗感到罪惡和羞恥。你最好夾起尾巴,活在黑暗中,低到塵埃裡。
周語鶴笑了,她覺得一切都很悲哀。
悲哀父母眼中的正確那麼易碎,悲哀這個世界的顛倒黑白,悲哀所有聖潔由層薄膜決定。
她的拼命逃出和反抗,從來都不重要。
她不再是父母引以為傲的那個女兒,她的身上永遠跟著被強暴三個字,她的脊樑彷彿永遠烙印著丟臉。
人們提起她,永遠繞不開一句,可惜了,那樣的女人哪個男人會想要?
他們試圖把她身上僅存的驕傲敲得稀碎。
周語鶴不想再吵,爭吵已經顯得廉價和無意義。
她很牽強地笑了笑,抱歉地說,這場事故不是我造成的,我是受害者,我不需要接受你們的指責和蔑視,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我會儘快搬出去。
周巖和謝濟慈愣了愣,臉上的震驚大過驚訝,他們說不出話來。
他們的心裡矛盾又拉扯,明知不是她的錯,可還是無法做到不歸咎。
他們總會想,要是當初她沒有去旅行就好了,要是她穿的是褲子,再聽話再乖一點,或許就不會遭遇那些事。
他們不能接受一個被傷害過的女兒,以一種不好看的方式致使他們一家淪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周語鶴說,睡吧,等明天小介醒了我就走。
周語鶴轉過身,她看到站在不遠處光著腳的周澤楠,她笑了。
她說,現在好啦,不用明天再走了。
她抱起周澤楠,就著衣服下擺給他擦了腳,推開門出去了。
六歲的周澤楠趴在三十三歲的周語鶴肩上,覺得天邊的星星又遠又亮。
周語鶴說,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他不懂周語鶴口中的對不起和不會是指什麼,他摟著周語鶴,用小臉去貼媽媽,奶聲奶氣地說,沒關係。
他晃蕩著他的小腳丫,讓媽媽抱著他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周語鶴帶著他搬家,他們站在門口,周語鶴蹲下來和他平視,從現在開始,這就是我們